楚郁走过?去,垂眸看了眼,躺在床榻上的人,俨然已经断绝声息了。
太医院的太医自钟声响起便赶过?来在外等候,在太子的吩咐下,太医们迈进殿里,前来检查已经死去的皇帝,最后得出死因死于中风。
皇帝已死,死因分明,剩下的便是谁是下任继任之人。
按照祖制,皇帝驾崩,太子身为储君,理所应当继位。
于敬年说,陛下留下了传位诏书,只陛下有旨,诏书当在处理完他的丧事将他送入陵墓后方才可对朝臣百官宣告,在此之前,诏书当由已经致仕的沈太傅与还在朝中的王相二人共同看管于紫宸殿。
皇帝驾崩,百官皆要头戴孝带以示哀意,跪地守灵一日?,孝带直到皇帝送进陵墓,方才可摘下,后宫妃子子嗣,则是要着一身素衣,披麻戴孝,在摆放皇帝棺椁的宗庙里守灵七日?,太子身为储君,则要守灵半月。
到了此时,明王、王相一派的官员,一反常态地说朝中之事不可无太子,要将守灵日?期缩短为七日?,尽快把?先帝送入陵墓,而太子一党的官员,则以孝的名义试图拉长时日?,说要遵从祖制。
两方争斗,太子一党的官员势弱,虽沈闻致竭力全力,最后却也只是将太子守灵的时日?定为十日?。
十日?之后,守灵结束,就要将皇帝送去天白山的陵墓。而后便是宣告传位诏书,举行登基大典。
官服外面罩着白褂,头戴孝带的嵇临奚跪坐在地上,他是吃过?太多苦的人,也能在苦中偷奸耍滑,膝盖上常备护膝,并?不把?这当回事,只跟着旁人做出虚弱模样,将目光投到宗庙里跪得笔直的太子身上,心?中满是忧心?。太子才中过?毒,还未休养好,如今还要连跪十日?,怎叫他一个心?疼了得。
太子守灵期间,朝堂事务大都在宗庙处理,这也给了嵇临奚机会,他挑选了一个深夜,借上奏的名义,终于进到宗庙之中。
后妃及后宫子嗣因太子体谅,每日?跪上一个半时辰就可回宫,现在宗庙之中,只有太子和护卫的禁卫以及贴身伺候的宫人。
“殿下。”他进了宗庙,就跪在楚郁身旁。
烛火之中,穿着孝服系着雪白一色兜帽披风的楚郁侧过?头来,望向嵇临奚:“嵇侍郎。”
守灵期间一切装扮从简,从前总是用冠束发的他今日?鸦羽的墨发用一根细带系在身后,本就是仙人之姿,侧过?来的眉眼在烛火的光影中晃了那?么一瞬,烛光伴随着停顿落进琥珀瞳孔的中央,叫嵇临奚心?都疼惜得缩成一团。
嵇临奚看着太子那?因为跪在地上而变得苍白的面容,失去了不少血色的唇瓣,收敛住心?中怜惜,将要上奏的事说了出来。
眼下宗庙里有各路人马的眼线,他说的只是一件不小也不大的事。
说京城外面的一处小县,因昨夜降雪太大,压垮了二十几处房屋,现在那?些人已经被?他让人安排在城外的救助处,修缮房屋的事,他也安排人去做了。
楚郁听完,就笑了起来。
“多谢嵇侍郎了。”
他笑起来时,那?眼中的平淡都散了干净,仿佛春雪化成雨水,落在土地上,于是万物都生长了起来,抽出柔软的枝条,冒芽生花。
嵇临奚看痴了,想到什么连忙收回视线,从袖子里拿出自己做的葱饼,葱饼拿油纸袋包着,还是热乎的。
“殿下,守灵还有六日?,吃点东西吧。”
楚郁伸手?接过?,低头咬了一口。
嵇临奚还带了水,水里他特意放了糖浆,可以恢复一点体力。
水葫芦的盖子被?他拧开,双手?捧着递到楚郁面前,外面还在下着雪,楚郁接了水葫芦,仰头小口小口喝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