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苏叶没作声,颇有同感。
他接着说:“有些人啊,天生就赢在起跑线上,家里世代行医,有个当院长的爹,是全国著名的心血管专家,从小路途坦荡,躺平就能过一辈子,可惜他偏偏不要,真不知道是倔还是傻!”
何苏叶笑道:“怎么你很羡慕吗?”
邱天环住他的肩膀,谄媚地说:“这福气给我,我可真的要啊!啊?你这笑的,我真的可以吗?你不是在钓鱼执法吧?”
“交换人生也不错啊。”何苏叶不动声色地把邱天手挪走,“你不是说我躺赢吗?你可以顺便体会下在农村水塘抓满一个月泥鳅的童趣。”
邱天脚底抹油:“算了,溜了溜了。”
今天是顾教授坐诊,中医楼满满都是人,何苏叶和老板手下另一个女博士生坐在一边,看看病人,抄抄病历,叫号。顾教授一向以严厉出名,而且教学方式依然传统要手写处方纸笔留底,顾教授说一个方剂,再在方剂基础上调整用药,女博士写的时候卡壳了几次,被瞪了好几下。
好不容易等到一个电话把教授叫走了,博士生感叹:“我之前工作全是电脑开处方,打几个字全出来了,删删减减就行了,结果就是这些方子越来越记不住,感觉学的东西都还给老师了,有点愧疚。”
“那下次老板坐诊时候,我来写方子吧。”
“谢谢你啊师弟,我得抓紧时间补补课了,哎老板坐诊一次,我就要折寿一个月。”
那边就有小护士叫:“何医生,顾教授让你去内科楼消化科。”
女博士这才看清楚他的胸牌“主治医生”,心里暗叹,怪不得老板那么器重他,自己不过是个住院医师,要按医院职称算的话,先拜师的自己倒是该叫他大师兄了。
今天一天何苏叶特别忙,先是在中医楼陪诊,然后处理了消化科的一个病人,又被血液科的叫走,最后老板跟他说自己最近搞了一种新药,问他愿不愿意去实验室帮忙。
何苏叶苦笑,思忖着这年关还真是难过。
那份宾夕法尼亚大学医学部的申请表被他压在桌子下面,很久没有碰过,Andy教授几次表示不想失去优秀的中西医结合人才,多长时间都愿意等。
中医在本国研究的势头远远不及大洋彼岸的美国,他觉得有些悲哀。
好像到了年底大家都很忙,李介被考试搅得晕头转向的,三天两头跑来要何苏叶画重点给他;方可歆好像也很久没露面了,听说影像科也很忙;何奶奶打电话来,说是何苏叶爸爸去了日本某大学交流访问,过年可能不回家了。
何苏叶最近忙得确实有些心烦意乱,心火燎燎的,买了一点儿苦丁茶泡水喝。
他偏爱苦丁茶的苦味,当白开水喝。
下了今年的第二场大雪,比第一场更大、更猛,气象部接连发布一连串警报,公路、铁路枢纽受损,机场被迫关闭,这个城市静悄悄的,仿佛被隔离一般。
何苏叶也觉得被隔绝了一般,除了邱天、李介,没有人和他说话。
连沈惜凡也不知所终,这个有时候吵闹、有时候安静的女孩子凭空消失了一般,像被蒸发的雪花,不留痕迹,让人无处可寻。
何苏叶想,如果发信息给她,会不会太突兀了,而且,有这个必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