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玉恒闻言脸色不好,垂下的眼睫颤了颤,连手都抖了下。
沈若初见状便知道自己唐突,立刻道歉:“不好意思,我不该问这个的……”
颜玉恒摇了摇头,愣了半晌,将碗筷放好,说:“阿奶不是没有孩子,只是她儿子不争气,她不愿承认那人是她儿子,便一直说自己没有儿子。”
颜玉恒声音低沉,带着少年人的清冽和些微的沙哑,娓娓道来。
常嬷嬷年轻时死了丈夫,独自拉扯儿子长大,却不想他滥赌成瘾,屡教不改。
本以为成家立业后能学好,便张罗了一门亲事,却不想更加堕落。
不仅整日饮酒,还打人。
他妻子不堪重负,生下孩子之后就跑了。
那儿子从此更加嚣张,一次喝酒生事,失手伤了贵族公子,被送进大牢判了流放。
“那时候,我还在襁褓之中,后来就和阿奶相依为命。”
他越说声音越痛,眸中越发幽暗,似乎找不到一丝光亮。
沈若初看着他,心中一沉,伸出一丝怜惜之情。
可她思索半天,也找不到什么话语来劝慰,只沉声说:“一切都过去了,你已经长大了。”
颜玉恒点了点头,两人之间陷入诡异的沉默。
沈若初正想扯开话题说些别的,就见颜玉恒对上她幽微的眼眸,眸中闪过一抹泪光。
问:“你呢?”
沈若初愣了一下,没跟上他的思维,问:“什么我?”
颜玉恒看着她,沉了沉声,问:“定远侯去世的发妻,为何会死而复生出现在江南?”
第16章
沈若初怔住,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看向他:“你看到了?”
颜玉恒点头又摇头。
“我知道阿奶以前侍奉的主家女儿是丞相夫人,也知道她女儿嫁给了定远侯。”
“近来又听说定远侯发妻身亡,这两点实在自相矛盾。”
沈若初闻言苦笑。
这颜玉恒倒是思维敏捷,能推善断,简单两点便将她身份推出来。
她仰头忘了眼天边圆月,知道自己安定的日子不久矣。
便垂下眸子,低声道:“我不会拖累你们,会尽快搬走的。”
颜玉恒却愣了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看着沈若初闪烁的眉眼,话语诚挚。
“你既不惜假死也要离开京城,来到不远万里的江南,说明有苦衷,对不对?”
沈若初没想到颜玉恒竟这样想,心中一颤,不由得暖了几分,点了点头。
颜玉恒见她点头,便继续道:“那便不必忧心,我们不会把你移交官府的。”
“这本就是你家,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沈若初静静看着眼前的少年,沉默了良久,才说:“多谢你体谅。”
她面上沉静如水,心中却久违地暖了几分。
京中多明枪暗箭,人人自危,她已许久不被人这样真挚体贴地对待过了。
颜玉恒摇头,摸了摸自己后脑,笑得羞涩却诚恳:“这是应该的……”
“毕竟你母亲救了我阿奶,你又救了我,这不算什么。”
他说:“你就在这里安心住下,这阵风头过了再出门做打算。”
沈若初看着少年人安逸的眉眼,笑了笑。
她在京城,人人都长了颗七窍玲珑新,处处都要提防与小心,连句话都不能说错。
自是不相信有人天生纯善的。
可这次,她却突然想信了。
看着被少年纯真的眼眸,沈若初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慰藉。
没过几日,便是除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