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睁开眼睛,虚弱地看着他,在白雾笼罩的口罩中露出一个模糊的微笑。

青龙给了他一巴掌。很轻,掌心冰冷而颤抖。滚烫的眼泪一滴滴落在六一的脸颊上。六一的笑容僵住了,轻轻抬了抬手,似乎很想摸一摸以确认那泪水。然而护士们七手八脚地分开了他们俩,分别推入手术室处理伤情。

凌晨时分,六一从手术室里被推了出来。青龙屏退左右,独自一人坐在他病床前。窗外透进熹微的晨光,少年睡脸平静而安宁,仿佛昨夜那场血腥的厮杀只是一个被遗忘的梦境。

青龙轻轻地从被子底下摸出他的一只手。六一的手腕缠绕着绷带,掌心与部分手指的关节全是成年累月刻苦磨砺而出的老茧就连青龙自己年少时也不曾这样拼命过。也许八年前的那一天青龙出现在他的面前,对他而言就如天神降临一般拯救了他。但青龙从不希望他的回报,更不希望是以这样残忍的方式。他为青龙豁出命去,他为青龙甘愿化身地狱厉鬼。他才十八岁。

青龙握着他的手,痛苦地垂下头去,被难以言喻的悲伤与心疼沉重地冲击着胸膛。他早就知道六一的心意,这些年来,他何尝没有过刹那间的心动。他只是不能,他只是不敢。

他犹豫而颤抖地,微微直起身,最终轻吻了少年的额头。

天亮以后,收到消息的小满也赶到医院。六一浑身上下横七竖八地被砍了数十道刀口,裹得像颗粽子,只露出一张惨白的小脸,从头顶的缝缝里冒出一小撮头毛,一丁点都看不出她靓仔弟弟的影子了。她抱着这颗丑陋的粽子嚎啕大哭,青龙去轻轻拉扯她,让她小心六一的伤。她赶紧松开了六一。少年被她挤压醒了,睁开眼睛看见她,还傻乎乎地冲她笑。

小满抱着他脑袋又开始哭,眼泪稀稀糊糊地黏在他脸上。

“哎呀,姐,你可真是个水做的人。”六一还有闲心虚弱地开她玩笑,“我要吃蛋糕,快回去给我做蛋糕。”

“吃个屁啊,衰仔,”小满哭着说,她难得骂脏话,“养伤要喝汤啊。”

青龙留他们俩姐弟单独说话,自己悄无声息地出了病房。转身带上房门,他眼角余光瞥见了跪在门外的阿应。

阿应昨日被青龙训斥后,半夜心烦气躁地独自出门喝酒消遣,谁也没有告诉,因此逃过一劫,却也给青龙带来了一劫。他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到医院,已经不知道在这里跪了多长时间。

青龙长叹一声,“阿应,起来吧。”

阿应神色悲哀而纠结,跪着挪上前来,一声不吭地抱住了青龙的腿。

“你起来。”青龙仍是叹道。

阿应地垂着头,“我错了,大佬。我知道错了。但是你不会原谅我了,是不是?”

“我现在没有心情说这些,起来。”

阿应爬了起来,沉默地站在青龙面前。“回去找个安全地方休息吧,”青龙道,“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阿应识趣地未作纠缠,依言而去。面色铁青地步入电梯,他的眼神里满溢的不仅有悔恨,还有嫉恨。他知道这件事会成为扎在青龙心里的一根刺,成为他与青龙间的一道深深的沟渠。他感到深深的焦虑与嫉妒。躺在病床里的那个人,舍命相救的人,本该是他,本该一世都是他。

房中,六一和小满还在手牵手地低声说着话。六一虚弱地哄劝着哭泣不止的小满,“姐,你应该高兴啊。小时候你和阿大保护我,现在我长大了,能保护你们啦,嘿嘿嘿。姐,我想吃蛋糕……”

“不准吃。”

“就吃一小块……”

“不能吃。”

“一小小块……”

六一软磨硬泡地给自己要到了一小小块蛋糕的许诺。小满擦干净眼泪准备回家去给他煲汤及做蛋糕。出了房门,她见青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