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1 / 2)

他咳嗽着,艰难地用膝盖蠕动,脚已不能行走。

枯草似的头发,腥臭的身体,还有一双布满冤屈不忿的眼睛。

他的心脏空空,他的脑袋空空,只有求生的本能让他还挣扎在冰冷的雪地里,孤魂野鬼,伶仃可怜。

恍惚似生出幻觉。

眼前尽是杂沓的影子。

时而是幼年朱明带着梨涡的笑脸,时而是母亲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场景,走马灯似地一一闪过,定格在初中探花时候圣人的一纸诏书上。

他们每一个人都在说,“妓/女所生,怎堪重任?”

于是他寒窗苦读来的功名拱手让人。

那光风霁月的广陵王竟似前尘往事与江宁久久未曾回信的孟朝一同沦为没落的影子。

东宫才是他噩梦的开始。

东宫,虞凤稚,九公主。尔虞我诈的一张张脸浮云似的消散了,一转身便深陷惊涛骇浪中。他没有听广陵王的话,终于为自己的野心做了陪葬。

但人这一生,不为自己的野心拼一回,当真是无趣的很。

可惜他只有野心,没有足够与野心匹配的家世,若有与野心足够匹配的家世,平日里耳濡目染,也不至于在京城处处给人看了笑话。

但这不是他的错。

这具被周茂生侮辱的血淋淋的肉身,他多看一眼都嫌脏。

他仰头看着天上孤独的月亮,身边孤坟相伴,野狗叫嚣,忽然便笑了起来,满脸是泪,满身是血,笑这阴晴无常的命运,笑这万物为刍狗的世道。

作孽太多,一步踏错终究受了报应。

一身骄傲,末了死于非命,到底不甘,上天从来不公平,拼了命想挣回来体面,到底还是不肯给他。

远处有一道影子若隐若现。

似是那黑无常来取走性命。

朱易浑浑噩噩抬起血红眼睛,“你来取我性命,我便咬碎你的喉咙。”

那黑无常却笑了声,“还能咬碎我的喉咙,便是有气,我定会救你。”

哪里来这么心善的黑无常?

他挣扎着看过去,便见一双含笑的眼睛,恍惚似情深万种。

“周官?”

“是我,我来报你救命之恩。”

第一个来找他的人,是他从来没有放在心里的人。

那个人拿着刀,在乱坟中砍碎野狗,迎着月光揽他入怀中,用手掌捂热冰冷的脚心。

赤血干涸,骤雪呜咽,黑无常不见了。

第107章

周官亲眼看着朱易咬破手指,写就一封血书。

他脸色苍白,裹一卷破席,撕下泛白的里衬,月光和雪光映着他,如映一汪皎洁的水。

“周官,没有时间了,我无纸笔,以血代墨,请你替我金銮殿走一趟。”

周官心中诧异,他长久被关在周府,如何得知外头沸沸扬扬的事?思及虞凤稚的背叛,心中不免忐忑。

然而观察朱易神情平静,他看不出来对方是否已知道实情,也问不出口。

“先去看大夫。”

朱易攥住他的袖摆,声音嘶哑,气若游丝,“你叫人送我去,先去殿前,这一遭鬼门关若是能过,周官,我记你的好。”

到底强自撑着的身体终于崩塌,人软软昏沉过去。

周官没有听他的。

他先带朱易将人安置客栈,又请名医,托付好生照看,这才往金銮殿去,不算及时,也未太晚,人跪在金銮殿前,耳边却响着大夫的话,心如刀割。

“老朽这一辈子,还没见过人能被这般糟蹋的!可是得罪了哪家权贵?”

“请大夫好生救治,务必保住他!”

“怎么保?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