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知朱易对权势之执拗,便对他持以偏见,这偏见在他是孟朝时候还不彰显,在他成为李桓的时候他竟也不知不觉与那一众为人不齿的官员为伍。以至于后来朱易分明有所苦衷,他竟也看不见,听不见,只以自己所认为的作真实。
朱易曾说过,他从不肯低头去看他。
他说的是对的。
高高在上的广陵王,从来没有低下头去仔细观察那一只可悲的蝼蚁要如何生存。
他不知道他如何艰难才能活下来,竟一味指责他贪慕富贵。
所以那日临别,朱易才会说”世人谁不爱加官晋爵?偏偏我爱了便有错?满朝文官皆自认为君子,却也不过个个满口仁义道德罢了。“
他总问朱易是否后悔,却没有想过,朱易后悔了又能怎么办?已经发生的事无法改变,只能一头走到黑。
杀死虞少杨,是朱易自己为自己挣扎得来的生路。
朱易是多么骄傲的人李桓清清楚楚。
是以在江宁伴他左右,除了他醉酒熟睡之外,从未敢动手动脚。
却被那虞少杨......
能让朱易说出只有虞少杨死,他才能活这样的话,虞少杨该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若是朱易实情相告,第一个杀了那虞少杨的便是他李桓。
可朱易没有。
他不知道李桓就是孟朝,也不敢指望广陵王会为他申诉冤屈,甚至碍于面子,不肯将这事张扬。
李桓终于明白自己错在了什么地方。
但一切都晚了。
朱易在东宫被发卖虞家,在虞家步步惊心,所经所历皆视而不见,末了还事不关己地指责一句“你大闹婚礼无非记恨本王,如今本王已不计较,你又何必处处刀锋?”该是失望透顶,才会说出“广陵王光风霁月,我等乃凡世污泥”这般话来。
后来,他在绝境中没有等来孟朝的回信,只等来了广陵王的冷言冷语。
于是他对孟朝说“不会再擅自打扰“,对广陵王说“保重。“
无论是孟朝亦或广陵王,他都在心里做了告别。
他们终于将要成为朱易人生中的过客。
而他们,曾都有机会不去成为过客。
李桓闭着眼睛,回忆起来最初见到朱易的时候。
寥寥灯光,红色衣摆上的大红四季花,那两粒殷红如豆的骰子。
他睁开眼睛,案前长明灯尤未灭,灯下正置放两粒红色的骰子,像像两滴红色的浊泪。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曾经游走于江宁的少年时光变成灰色的影子。
两年的时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
李桓的嘴角露出刀尖似的讥嘲。
他这个人,厌倦皇室,厌倦争夺,他拼命想要逃离的地方,最终为了朱易还是选择了回来。
但回来之后,却生生把朱易逼的死了心。
痛苦的往事沉沉压过来,强烈的无力感让李桓俊美的面容扭曲。
这无力感来自二十年来庙堂之上的生活。
朱易最初吸引他的地方,也是他一生也无法理解的地方。
第63章
李桓病了。
他病中看书会看着书里的朱字出神,病中看画会看着画里的易字发呆。
大夫来了又走,他们治不好他。
相思无药可医。
他的耳边总是响起那日送行时候呼呼的风声。
闭上眼睛,便要被吞没。
但这一次他知道了自己被吞没的原因。
长夜漫漫,他喝了许多酒,他醉倒在地窖里,醉倒在花阴前,直到他出嫁的表妹宁雪前来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