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朱家若再出一个文臣贤相,可是祖上烧了高香。但当他走到朱易新封的府邸前,看着大门上与自家如出一辙的朱府,却被里面的人阻挡在外。他在门外撒泼生气,门童只是淡淡说,“我们大人说自己无父无母,您还是回去吧。”
朱万贾气的不轻,“这孽障无父无母,是从石头缝蹦出来的吗?”如此纠缠几番仍旧没有讨了好处,便重新憎恨上了朱易,四处散布朱易曾经做过的事情,亲生的父子,末了似仇人一般。朱易对外界的风言风语全然不在意,倒是李禄偶尔听闻不经意地笑问,“当初为何丢了自己的亲弟弟?”
朱易只是淡淡道,“下官生来便没有心。”
李禄便想起来几乎是死在自己手里的亲生父亲。没有人生来无心,他摊开自己的手,“我不欲做仁慈君王,不欲为后世称颂,只想用一切雷霆手段,奠定数百年和平安稳的李家天下。”
朱易便顺着他的话道,“臣不愿做贤臣,也做不了贤臣。盛世背后需要刀俎,阳光之下总有影子,宏图伟略总有鲜血。”
此话深得圣人之心。
“听说,广陵王去你府邸辞别。似乎想要去周游列国。”
“他本便才华横溢,不该留在朝堂,经历民间疾苦,方能写出传世的诗篇。”
李桓走之前去找过他。
但他没有去见。
李桓站了一夜,直到天色微微亮了,才带着金镯,和他的马车,远离繁华的京城,往北方的苦寒之地而去。或许这于他而言是一场心灵的流放,什么时候他想回来了,便能回来,若回不来,兴许秦楼楚畔,还有他的诗篇传颂回来。他似乎经过种种,放下了许多事,但于朱易而言,这位广陵王从他遇到开始便是个懦夫,即便到了最后,依然是个懦夫,选择了远离是非和京城。
广陵王有世上最惊艳的文采,也有世上最懦弱的心脏。
这样的懦夫,留在刀光剑影的京城,还是太危险了,既然他一意遵循家中老王爷和老王妃的遗愿明哲保身,那便苟延残喘着,在那些妓子的怀里,向后世流传着他的诗罢。
朱易有这世上最坚韧的一颗心,最是瞧不起这样的人。
一个连自己心意都不敢承认的男人,空有一副光风霁月的外表,内里不过是一个风月公子。
孟朝早就死了。
如今的朱易已经看透许多事,他已经习惯了失去,也习惯了得到,波澜不惊的像一池死水。
李祤也去了他的封地。
每个人都有他们自己要走的路。他们都是朱易漫长生命中的过客。而朱易之于他们,或许也不过是个刻骨铭心的过客。
李祤走的那一天,朱易见过他,正是广陵王向他辞别的第二日。皇子封了王爷,到了年纪,过了生辰,便要回到封地。他是圣人唯一的弟弟,封地便在富庶的江南,他可平安富足,受人尊敬的度过往后一生,但他看着朱易,却问朱易愿不愿意跟他走。
朱易摇头。
他好不容易走到现在,怎么愿意离开这个漩涡?
于是李祤也走了。走之前大雪纷纷,朱易站在城楼送他,李祤还是当年九公主府邸初见的模样,他笑着说没关系,以后若是累了,江南永远是他停歇的港湾。
江南江宁,也是他的老家。
朱易便笑了,“好。若有一日我身败名裂,若有一日我如周茂生一般,我便来找你。”
找你替我修坟,找你替我收尸,找你为我上香。
我在地下看到人世还有人思念我,也能含笑九泉。
李祤看着他,定定道,“不会有那一天。”
他们都走了。
只有朱易还执着地留在这里搅弄风雨,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留下来,也找不到自己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