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镇,骨子里还是对它有着摆不脱的依恋。
好像无论受到多大的伤害,回到这个镇就能治愈那些在外面残酷世界里被弄伤的口子,一旦它消失了也不会让吴希樾快乐。
“你也舍不得。是不是?”
贺清黎的话很温柔,吴希樾抬头看着表姐久久没说话,举起那杯红枣水咕咚咕咚喝干就站起身说:“我要走了。”
“再休息会,今天剧团放假没人会过来。”
“算了,我回去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对了,”吴希樾背着自己的斜挎包忽然想起个事情:“你们不是在文化馆练功吗,怎么会跑到废宅了。”
“大姨没跟你说过吗,剧团可能撑不下去了。”
贺清黎说话的时候是笑着说的,吴希樾调整挎包背带的手却停滞了几秒,其实很多事情她早就猜到了,只是不想相信而已。
为了掩饰心里的情绪,故意低头整理着衣角的褶皱自顾自地说着话:“不是说国家拨款在大力扶持非遗产业吗?”
“僧多粥少,终究是杯水车薪。”
“其实很多东西本来也是顺势而为,没有市场自然没有生命力。不行就解散了算了,反正也没人爱听了,大家吃苦的劲儿换个赛道比干这个来钱快得多了。”
上次跟滑稽戏一样的表演以及那些歪着头的娃娃,行业的颓势已经没人能抗住这股新时代冲击下的洪流了,越剧团的这群人除了一腔热血和信仰还剩什么。
她也不想这么说,但总得有人敲醒沉睡的传统固守者们。
说了会发现贺清黎没接茬,奇怪地看向贺清黎却见贺清黎脸上第一次起了怒意。
“吴希樾,别人这么说是因为他们不懂,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被质问的语气激到,加上姨妈期本身就情绪差,吴希樾心里也暗暗憋着火索性直说了自己的看法:“我哪句话说错了,如果你们现在能自己挣钱,你们需要撤离文化宫吗,一个连存活都成问题的行业,纯靠救济能忍到什么时候?”
“你懂什么,大家坚持是因为热爱!”
“热爱?如果她全家在世上只有她一个人了,你跟我说热爱我无话可说,那如果她还有爸妈,有家庭,如果她们的亲人朋友生病了,有需要钱才能解决的事情,你告诉我,热爱值几个钱?!这年头不是肯吃苦就能成角的年纪了,贺清黎,你是被洗脑洗得自己也疯吗?!”
“你自己钻钱眼里了,凭什么觉得大家都跟你一样!吴希樾,你说的这些话,你扪心自问,是一个学过戏曲的人该说的话吗?!”
“我哪句话说的不对!这个行业早就没落了,天才都杀不出来,普通人你让她凭什么坚持理想,喝着西北风坚持又有几个人能坚持。你是戏疯子,不能逼每个人都跟你一样疯!”
门口响起弱弱的女声:“白团,不好意思,我钱包好像忘在后台了,你看到过吗?”
转头就见一位高高瘦瘦的马尾女孩扣着手站在门口,怯怯地看着二人,小姑娘从来没见到过贺清黎发火,连她大声说话应该都是第一次见,害怕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吴希樾理智恢复,背着包就朝女孩示意进来,脸则看着贺清黎说:“算了,你忙吧,我先走了。”
“拆迁的事……”
“我先问问我领导,搞清楚了我再给你电话。”
“嗯,路上注意安全。”
“好。”
二人恢复了陌生人般的语气寒暄几句,吴希樾背着小包就快步离开了化妆间,出来远远看到那座百年戏台,盛大又坚固的牢笼困着分不清戏和人生的偏执者们。
送走马尾少女,贺清黎从幕后走到戏台前仰着头看着戏台,过往自己在台上唱曲的样子,甩水袖的样子,观众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