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的老师慢悠悠地吟诵圣贤文章，许无患听到他讲：“……与可没于陈州。是岁七月七日，予在湖州曝书画，见此竹……”

从京都启程的时候，母亲撇下大批无用的器具，尽管如此，沉重的包袱还是压弯了这个不幸女子的腰，好像只要再添一把木头长矛就能压垮她。

父亲在世时给他做的木头长矛就被他们丢在京都。

母亲怀孕这天距离父亲去世已有三年了。

……

许无患从繁杂的公务中起身，旁边的小厮已等候良久，欲言又止地瞧着他。

他率先开了口，问他何事。

小厮磕磕巴巴：“老夫人又发了火，少夫人、出去后和梁小将军起了争执，外头又传了点风言风语。”

他收拾书籍卷册的手无意碰到温热的茶杯，许无患挥挥手，示意小厮下去。

争执？他想，她和他能起什么争执？

总不能是梁小将军拿着荷包质问她为何嫁与旁人吧？

他被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逗笑了。

直至暮色降临，沈若愚才归家。

橘红色的晚霞下，沈若愚拎着两盒糕点，老远就看见许无患，兴高采烈地向他打招呼。

他接过她手中的糕点，沈若愚又转身跟着下人们一起从马车上往下拿东西。

许无患问她：“怎么才回来？”

她的步伐顿了一下，然后才若无其事地说：“好不容易上街，太开心了，忘了时间。”

许无患看她拙劣地表演，如同幼时母亲问他喜不喜欢弟弟一样，现在他也选择了粉饰太平，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加入到搬东西的行列。

她买了一大堆各式各样的物品，一部分先堆在卧室里，沈若愚不讲究，坐在地毯上珍惜地抚摸着自己买回来的宝贝。

沈若愚指指糕点和一块油润的吊坠，说这是孝敬乔叔和娘的。

她突然抱起一件狐皮大氅，直起上半身趁许无患不注意朾到他脸上。

脸被挤压在一团毛茸茸里，许无患拿手推了下，从侧边探出头，不解地看着她。

他头发凌乱地黏在脸上，神情认真，别有一番天然逗趣，沈若愚向上撇了撇嘴角，然后转头去数糕点的个数，耳朵正好对着许无患，她说：“给你的面子。”

前世的许无患身体比现在的他还要差一些。她知道他怕冷，便存了心思，今天上街的时候也留心看那些卖衣服的铺子，好不容易挑中一件，店家看出她一心想要，故意抬高了价格，她怎么愿意吃亏，讨价还价了许久，梁恒不知从哪冒出来，和前世一样，狗眼看人低地瞥她一眼，故意作对似的打算去当冤大头。

她气极，明明现在两人还不熟识，他怎么还热衷于妨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