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代黎几乎没吃东西,早上的呕吐成为她没有胃口最好的理由,昏沉沉睡了大半天,接近傍晚时要了碗清粥,只喝一口却皱眉,“拿个糖罐来。”白天当值的惠香年纪轻些,立即出门,代黎将大半碗粥倒进马桶冲掉,待惠香回来后,当着她的面,喝了剩下的小半碗。
晚上睡觉前,趁侍女交班的空隙,代黎拿了书桌上一支钢笔放在枕下,屋子仿制的很好,连细节都照顾到,钢笔是她惯用的牌子型号,派克的铱金笔,虽说不如金笔那样的华贵适用,可笔尖尖硬,更适合杀人。
第二日代黎起得很晚,直到近卫信树进屋时才睁开眼,美人初醒的慵懒模样魅惑了近卫,他忍不住走到床边,伸手又想摸她的脸,却被代黎瞬间擒了手,待他回过神时,颈间大动脉已抵上件尖利的硬物。
代黎推着他出门,侍从们见状慌做一团,统统举枪对着他们,却没人敢轻举妄动,代黎边走边喝:“准备一辆车,快!”
侍从们不动,代黎将笔尖戳进稍许,鲜血迅速流了下来,近卫信树不说话,只是笑,代黎瞧不见他的神情,侍从们却是极为害怕,车子很快备好,代黎劫持着近卫信树上车,让司机开出上海城。
汽车驶出日租界,代黎稍稍松了一口气,这样的冒险,竟是快要成功,体力透支的厉害,手下却丝毫不敢松懈,忽听近卫信树开口:“去西岭监狱。”
代黎心下一惊,钢笔又戳下去几分,半眯了眸,眼中有寒冰,“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近卫信树笑意更浓,那笑让她从心底生出寒意来,近卫突然握住她拿钢笔的手,逼近她的脸,“喜欢就刺下去!我们一起死!我宁愿同你共死,也不可能放你走!”
眼睁睁看着汽车改了方向,眼前是那张令她厌恶至极的脸,代黎的手指因愤怒而微微颤抖,她恨不得不顾一切刺下去,一了百了,可是不行,这场豪赌,从一开始她就输了,他可以为她赌上命,可她不行。
狠力推开他,缩至车座角落,窗外的街景立时让她生出另一种愤怒,街上一片萧条,随处可见踏着木屐的日本人,不时有军车开过,载了满满土黄色军装的日本兵,许多店面门口被插上了日本国旗,哪里还是昔日上海滩繁华妖娆的影子?......代黎狠狠握了拳,面对家国沦陷这样刻骨的恨,她多想,杀人。
下了车,走进围有铁丝的灰砖房,相较于监狱里的阴暗压抑,代黎心中反倒畅快,她宁愿被关在这里,不用看见厌恶的人,也能有更好的逃脱机会,可惜,希望很快被粉碎。于一道铁门前停下,近卫信树打开门上一扇小窗,示意代黎去看,代黎疑惑着走上前,瞬间煞白了脸。
在短短的一个小时之内,她接连受到刺激,额上竟冒出冷汗。门内是一间不大的牢房,牢房里,李秀芳坐在床上,怀里抱着小婴儿,低了头,含混不清哼着什么,床边木凳上,馨馨坐在那里,手上抓了个布娃娃,神情有些呆滞。
代黎一手用力抓在冰冷的铁门上,一手按住小腹,坟墓一样寂静的监牢,能听见自己渐重的呼吸,近卫信树从身后贴近她,关上小窗后双手撑在门上,好似将她圈在了怀里,低头在她耳边道:“你若是再像今天这样不乖......我们大日本帝国,对付女人和孩子,可是有一些办法。”代黎回身就给了他一巴掌,反手又给了一巴掌,近卫被打的偏了头,却勾了嘴角笑,斜看她,“你发怒的样子真迷人。”
代黎一脚将他踹开,转身就走。
车子开出西岭监狱不久,街边传来吵嚷声,许多年轻的中国男子一字排开,被日本兵搜身,稍有一点反抗就遭到毒打,带着刺刀的枪身砸下去,被打的男子已经血流满面,日本兵还不肯罢手,边打边骂,更有许多日本兵在旁边笑闹起哄,代黎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冲上头顶,脑中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