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如猛地回过神,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走。”

她弯腰,和一脸懵懂的张蔷一起,费力地扛起那几袋沉甸甸的、来自皇帝的“救命药”,重新走向那片被死亡阴影笼罩、却仍有微光挣扎的城池。

只是这一次,她的脚步似乎更沉了些,

心中那份刚刚被点明的、沉重的牵挂,

如同这肩上的药材,

真实地压在了她的心上。

第160章 自己人!

徐府书房,烛火摇曳,将徐如伏案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

桌案上摊着几本厚厚的药材账册,墨迹未干。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气,仿佛连这徐府上下的砖石都已被浸透。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带进一股更浓烈的汗味和尘土气。

徐矩回来了。

他身上的官袍沾满了灰扑扑的印记,下摆处甚至有几道可疑的暗褐色污渍,像是干涸的血点混着泥尘。

脸色是长时间缺乏睡眠的青白,眼窝深陷,胡茬凌乱。

他几乎是拖着脚步走进来,沉重的靴子踏在地上,发出疲惫的闷响。

“哥!”徐如立刻放下笔,起身迎上去。

张蔷本来在角落打盹,一个激灵也醒了,揉着眼睛凑过来。

徐矩没力气多说话,只是疲惫地摆摆手,示意她们让开。

他径直走到水盆架前,抄起冰冷的毛巾胡乱擦着脸,冰水刺激下,他眼神似乎清明了一瞬,但随即又被更深的倦意覆盖。

“爹呢?”徐矩声音嘶哑,像砂纸磨过木头。

“还在太医署的医棚,说是今晚要盯着最后一锅药。”

徐如看着徐矩狼狈的样子,心头一紧,连忙倒了杯温水递过去,

“哥,你……没事吧?身上这……”

徐矩接过水,仰头“咕咚咕咚”灌下去大半杯,才喘了口气,

用毛巾指着身上的污渍,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没事。宫门口,太尉府的家丁和御史台的人……推搡起来,溅上的。呵,‘体面’?现在哪还有什么体面。”

徐矩脱下沾满污迹的外袍,随手扔在旁边的矮凳上,露出里面同样皱巴巴的中衣。

张蔷眼疾手快,拿起那件脏袍子:“表哥,我去给你洗洗!这看着怪吓人的……”

“放着吧,蔷表妹,待会儿我自己处理。”徐矩阻止了她,声音依旧沙哑,但语气柔和了些,“你俩也早些歇息,别熬太晚。”

徐如没动,看着他疲惫不堪地解开中衣的领口,露出脖颈上的一道浅浅红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勒过。

徐如抿了抿唇,没问,只是轻声说:“哥,外面……情形如何了?听说丞相和太尉……”

徐矩换衣服的动作顿了一下,背对着她们,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漠然:

“嗯。廷议定了。王晏、韦治,革职,夺爵,各自回府,闭门思过。府邸由金吾卫看着。”

他顿了顿,系着衣带的手指没动,

“皇后和淑妃……也带罪候审,禁足各自宫中。”

“哇!”张蔷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立刻又捂住了嘴,大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真……真免官了?还是两个最大的官?连皇后娘娘都……”

张蔷看向徐如,寻求确认。

徐如脸上没什么波澜,只是眸色更深了些。

她走过去,拿起徐矩换下的中衣,指尖触到那粗糙的布料和隐约的汗湿感,低声道: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