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笨拙的动作,与他刚才侃侃而谈、运筹帷幄的样子形成了奇妙的对比,竟透出几分滑稽。
司马庞看着他整理官帽,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冷峻。
他放下朱笔,身体向后靠进宽大的龙椅里,手指轻轻敲着扶手,目光再次变得深邃:
“徐卿能如此顾全大局,以国事为重,朕心甚慰。”
司马庞顿了顿,目光似乎不经意地,再次扫过那扇紧闭的暖阁门,
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至于你父亲和令弟......在皇后宫前之事,朕已知晓。你且放心,朕自有分寸。徐医令......是个老实人。”
他没有说徐崇怎么样了,也没有提徐如半句,更没有对皇后有任何评价。
但一句“朕自有分寸”,
一句“徐医令是个老实人”,
已经包含了太多的信息:
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会处理,徐家暂时是安全的。
这既是对徐矩放弃求情的“安抚”,也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徐家仍在皇帝的掌控之中。
徐矩的心猛地一沉,随即又是一松,五味杂陈。
他听懂了皇帝的弦外之音,连忙躬身:
“陛下圣明烛照!臣......替家父谢陛下体恤!臣与家父、舍弟,定当谨守本分,绝不敢因私废公,有负圣恩!”
徐矩再次强调了“公私分明”,姿态放得极低。
看着徐矩这副恭敬中带着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的样子,
再联想到暖阁里那个膝盖乌青、倔强隐忍的小东西,
司马庞心中,那点因徐矩出色表现而升起的满意,又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覆盖了。
愧疚?
或许有一点。
心疼?
对徐如,那感觉更强烈些。
还有一种......
对徐家父子这份在夹缝中求生、却意外地“好用”和“忠诚”的......认可。
这股情绪驱使着司马庞,做出了一个略显突兀的动作。
他忽然抬手,从御案上一个精致的描金攒盒里,拈起一块还带着温热气息的、御膳房特制的栗子糕,
随手递向侍立在旁的赵普。
赵普一愣,随即会意,
连忙躬身接过那块小巧精致的糕点,快步走到徐矩面前,
赵普脸上堆起一个极其职业化的笑容:
“徐大人,陛下见您来得急,想必还未曾用点心。陛下赏的,您垫垫。”
那笑容,怎么看都带着点......同情。
或者说,是皇帝心绪的传递。
徐矩看着递到眼前的御赐糕点,
再看看御案后,皇帝那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
一时间竟有些懵。
这......算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还是......
陛下心情其实还不错?
徐矩受宠若惊地连忙双手接过,声音都有些发颤:“臣......臣谢陛下隆恩!”
捧着那块小小的糕点,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的......沉默。
司马庞似乎也被这场景弄得有些不自在,
他清了清嗓子,目光再次飘向暖阁,
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情愿,
却又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徐如......方才在来御书房的路上,不慎暑热晕厥,赵普已将他安置在暖阁稍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