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种牵扯到切身利益的事情,可不像是从前高层之间的更迭和斗争了,那些事,大家当个热闹,私底下嚼嚼舌根也就放开了,不会有人那么无聊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徐循提出的那四件事,哪一样没有关系到底下人的生活?休说忘记了,一个不好,太后风评转眼变差,都是说不好的事。

徐循本来也就看明白了这一点,她从递上札子的那一天起,便料到即使太后反对,甚至是把她拿下了这个位置,消息一经泄漏,只要继任者还要点脸面,在乎自己的名声,也终究不能不做出些微妥协,只不知道这四个点里,会选哪个做突破口而已。要不然,她也未必会把太后的暗示当回事,皇帝的暗示都有懒理的时候,况你太后乎?起码都要先和皇帝商量一番,再做决定。只是她没想到,自己有意无意间因势利导,推动出的这个局势,居然也会作茧自缚,闹到现在这个地步。现在她要自行跑出去和太后对着干,先不说进不进得了清宁宫,很可能就会弄得太后声望大跌,妥妥儿地一个‘不悯宫人’的帽子就给扣上去了。

为了做事,她不怕得罪人,但为了得罪人而得罪人,那就没意思了。再说,后头还有个孙皇后呢……徐循并不愿意在她落魄时跟着踩她,可也绝没有把她重新扶起来的兴趣。听完赵嬷嬷的话,她有点迷茫了:这么复杂的情况,该怎么处啊?

寻思了半日,她没办法了到底还是想去。

只好令人,“去乾清宫问问,看皇爷在不在,若在,那就把这事和马十说说,让马十问问大哥的意思吧。”

自己拿不定主意,就找直系上峰,多请示请示上峰的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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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病倒在床的皇后和贵妃以外,惠妃等其余妃嫔,倒是很快就到了清宁宫文庙贵妃的院子里。只是人刚去,院子里乱糟糟的,进出都是人,好一会儿才定了在何处搭灵棚,因文庙贵妃无子女,又有两名宫嫔焦昭仪、吴婕妤愿充作女儿,为她洗身换衣。余人便由静慈仙师领着,到偏房安顿下来,等着那边寿衣换上了,再过去磕头进香,仅跟着便是去灵棚哭灵、守灵了。这一系列程序都有人导引,就是没经过也不会出错。

不过,这些妃嫔和文庙贵妃,见面次数都不多,要说有什么悲痛之情,那就假了。大家坐在一处互相看着,虽然没有人敢于做出一脸的喜意等找死的表情,但也的确没有谁做作到还没上台就演起来了,坐得久了,也难免低声说些琐事。

因就惠妃一人来了,众人便做众星捧月状,让她坐在上首,惠妃见屋内有瓜子,便抓起来磕,众人一开始还不敢放肆,见惠妃开了头,三三俩俩都有效仿的按说,长辈丧事,别说零嘴了,现在连饭都不能多吃,只好喝稀粥的,不过规矩是规矩,起码众人都没想过回去以后只吃稀粥度日。

“倒是难为了那两个。”按规矩,八卦也要惠妃先开头,以示尊敬长上之意,她开了个头,很多憋在心里的议论就可以吐出来了,一时间众人也都是争相议论。

“真是纯孝啊。”

“这又何苦呢,”说话的人明显有些不忍,“功夫就做到尽了,又未必有人懂得赏识,老娘娘到现在还没过来呢……”

“皇后娘娘怕是不能来了。”这里都是侍疾过的,很了解皇后的病情,现在病情虽转好不少,但的确还不能劳累。

“只怕会强撑着露一面也未必的。”惠妃道,“毕竟是几朝的老人了,今日不来,出殡那天就得来只看她敢不敢踏入清宁宫了。”

赵昭容最是直白,低笑道,“那都还是出殡那天来了,今日来,来得容易,出去怕就难,不晕一次只怕是出不去。”

这话直指两宫矛盾,不知为何,众人听了,心里都有淡淡的愉悦,只是未敢露出来唯有诸嫔,面上写满疑惑,口唇翕动着,只是不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