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宣燎一愣,下意识看向时濛,待对方也抬头,他又匆忙移开目光,回头才觉得莫名其妙,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
许是因为时濛的眼神,冷冷地瞥过来,总给人一种被看穿的错觉。
傅宣燎打字回复:现在和我在一起的是个小孩儿。
想到时濛就是个喜欢跟在人屁股后面的小孩儿,刚刚还躲在桌子下面玩捉迷藏,傅宣燎舒了口气。
夜间温度低,时濛画着画着打了个喷嚏,傅宣燎从窗台上跳下来,走到画室的另一头把虚掩的窗户关上,路过顺便瞧一眼时濛的画。
抽象的色块组合,还没看出画的是什么,傅宣燎被扑鼻而来的颜料味熏得鼻尖一颤,背过身也打了个喷嚏。
吸了吸鼻子,傅宣燎玩笑说:“被你传染了。”
时濛不置可否,放下笔,抽了张面纸递过去。
傅宣燎道了谢,接过的时候视线扫过时濛伸过来的手。那是一双很漂亮的手,指节长而细,极其适合握画笔。
恍惚间,傅宣燎想起曾在校医务室见过的一只小心翼翼伸过来、却又不敢触碰的手。
回过神来才觉得自己昏了头,当时睡得迷迷糊糊,还隔着一道帘子,光凭一个影子能看出什么?
再说他跟时濛并不熟悉,最近的一次交集大概是念初三那年的冬令营,他在深山里救过一回迷路的小屁孩。
怎么可能是他?
如此想着,傅宣燎抛开莫名其妙的思绪,转脸瞧见时濛神情严肃,仿佛真在为传染了别人感到无措,不禁莞尔。
“逗你玩呢。”傅宣燎指指画板,“你接着画。”
时濛睁大清澈透亮的一双眼,又看了傅宣燎一会儿,确认他没有感冒,才转回去面向画板。
动两笔又停住,时濛扭过头时再度垂低眼帘,长而密的睫毛盖住眼底的动荡。
他没什么底气地说:“别看。”
“为什么不能看?”傅宣燎理直气壮,“画的又不是我。”
虽然这么说,傅宣燎还是返身,回到先前坐着的窗台边,拿起啤酒罐,晃一晃,仰头把最后一口饮尽。
与空易拉罐和木桌的碰撞声同时响起的,是彼时十五岁的时濛清亮的嗓音。
“你想看吗?”
咽下对于少年人来说有着一种难解苦涩味的酒,傅宣燎先是愣了下,然后冲口而出:“想啊。”
罕见的不曾犹豫,时濛应道:“好。”
雨还在下,半明半昧的光影中,两人各据阁楼的一角,共度了他们之间最宁静的一个夜晚。
很久以后,傅宣燎回想起那个夜晚,不信鬼神的他竟有一种冥冥中自有天定之感。
他问时濛:“难道那个时候,你就打算画《焰》了?”
正在作画的时濛掀眼瞥过来,一副听到了什么蠢问题的表情。
傅宣燎不确定这表情是“废话”还是“你做梦”的意思,悻悻闭了嘴。
待到晚上,干柴烈火之后,趁时濛意乱神迷尚未抽离,傅宣燎扣着他的下巴问:“你那时候,为什么总是躲在桌子下面?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被制住行动的时濛仍有办法夺回主动权,他抬起虚软的手臂,指尖碰了下傅宣燎的鼻子,嗓音有种事后独特的慵懒:“欺负我的,不就是你吗?”
提及往事傅宣燎很难不气弱,抿紧唇俯下身,收拢双臂将险些失去的人拥入怀中,在他耳边呢喃低诉着“对不起”,还有“我不知道”。
十七岁的傅宣燎曾以为,自己和时濛的关系多半止步于此,言语不投机,性情不投契,做朋友也至多发展到点头之交。
孰料后来风云变幻,一切的发展都偏离轨道。
因为他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