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男人从矮桌下掏出薄毯铺在软垫上,然后变戏法似的又拿出个枕头,青年诧异的多看了两眼。
也不知道段御清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薄毯将马车板上盖的满满当当,碰一下便会陷进去,段御清整理好被褥,把步彤牵到毯上:“将就几晚,我们刚出城,离下个镇子还有几日的路程。”
步彤不在意这些,只是问道:“那你呢?”
步彤很少问对方的事情,男人听见只是怔了下,随后绽开个温和的笑:“就在外面,晚上郊外不安全,我在外面守着。”
多日以来,青年从不注重人情世故,像只初入尘世的幼兽,偏安一隅,防备又执拗。
青年的问题让段御清觉得对方又朝自己走近一步,其实也只需这一步,就足以让他领着步彤走完全程。
“晚上盖好毯子。”段御清说完就出去了,剩步彤一人抱着枕头缩在薄毯里。
系统见状感慨:“我怎么感觉他把你当小孩养。”
步彤裹紧毯子:“感觉的很好,下次别感觉了。”不光是系统,连步彤都有这种既视感。
就好似对方一眼便看穿他对于尘世的茫然,然后把他当作孩子般引导教养。
对于一直在翡翠山府修炼的步彤来说,确实如此。
曾经的他一心修炼,万事都有其他弟子代劳,生活无忧,所以连情绪都是空白的步彤接触到世间的第一种情感就是恨。
恨之下则是对红尘万物的迷离惝恍。
男人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如温水渗透。
半夜郊外蝉鸣声不绝,破开宁静氛围,树叶摇曳的声响诉着夏夜独有的清凉。
步彤被声音魇住,又回到那晚的祭台,炙热的火和刺骨的痛贯透他的灵魂,他挣扎着摆脱噩梦,在微弱的银光下吐出口浊气。
他想到之前的事,指尖又摸上丹田,随后对外面轻声叫道:“段御清?”
段御清支着腿坐在马车外面,脑子里是青年在月光下缥缈又即将散去的模样。
他想到归灵宗山顶的云,虚幻又不真实。
他又想,他把青年拐到人世间,要负责的。
于是他就听见青年在叫他,声音微哑冰凉。
段御清转身掀开帘子:“怎么了?”
步彤透过车窗渗进来的光,对上男人的眼:“我冷。”
段御清听闻钻进马车,将褪至青年腰间的薄毯掖到对方胸口:“都说过要盖好被子。”
步彤充耳不闻,继续道:“还是冷。”
段御清将他散落的头发拢至一旁,想了想,脱下身上的外袍搭在青年身上。
“抱歉,是我的疏忽。”他道。
步彤没说话,隔着衣服蹭到他身边,从毯子里探出手勾上男人腰间的玉佩。
玉佩在指尖流连,步彤摸着表面纹路,感受着其中传来的温度,将头放在男人腿侧:“不够,你暖和。”
又是这样。
这一路段御清能感受到步彤的引诱,拙劣的试探,对此他心知肚明。
他把这当作青年的不安,就像悬空的藤曼试图攀附枝干,寻求依靠。
他叹了口气,俯身躺在青年身侧,隔着外袍薄毯拢住他。
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青年冰凉的呼吸洒在他的颈间,他听对方问道:“你为什么不饮血了?”
段御清放在青年身上的手一僵,他多日的隐忍被青年轻飘飘地提起,显得无足轻重。
段御清从小就有这毛病,好在他师父从古籍中寻求的功法足够压制,他夜以继日的修炼,却在紧要关头彻底爆发。
他不想伤害他人,于是选择离开,兜兜转转,却还是将步彤牵扯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