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敷满药粉的伤口,她深吸了一口气,眸光轻轻发着颤。伤口本来就深,因是被布满倒刺的青鞭所伤,伤痕还很不规整。如今又敷了一层金疮药,疼起来必定是钻心窝子般的疼。

可他却哼都不哼一声,甚至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她想起来,刚刚无意间看到的,对方腰腹处的伤疤。

少女正缠着绷带的手一顿,一道无可名状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默不作声地将绷带缠好,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沈蹊看着手背上的蝴蝶结,似乎笑了一下。

“受伤后不可饮酒,”她仰起脸来,看着他,认真道,“饮酒后不可沐浴。”

沈蹊的动作也顿了顿,半晌,语气轻松道:

“放心,死不了。”

兰芙蕖站在原地,没有动。

看他从容不迫地转过身,从一旁取来一把伞,递给她。

窗外风雪呼啸。

屋内暖雾弥散,呼吸寂寥无声。

她撑开伞,拢了拢衣裳,往外走。

浑然不知晓在自己走出房门的那一刹那,原本神色缓淡的男子,眸光忽然一冽。他冷眸看着桌案上的碎瓷碗,唤来应槐。

“主子。”

“去跟那些厨子说,柳玄霜问起,就另找一个一模一样的新碗给他。若是有人敢提及碎碗之事,”月色映着男人白皙的面庞,他眼神淡漠冰冷,“杀无赦。”

……

望晖阁。

柳玄霜背着手,审视着下人呈上来的、那只完好无损的瓷碗。

“这是昨日用来给沈蹊送汤的那只碗?”

他声音浑厚,带着几分压迫感。闻言,下人双膝跪地,低头回道:“是的,大人。”

男人将瓷碗接过,仔细端详片刻,不见丝毫裂缝了,才心满意足地挥手让厨子退下。

一侧心腹上前,“大人,瓷碗既然无损,看来沈蹊对兰氏并未有情,大人也可以放心了。”

昨日夜里,他压根儿就没有在院外安排人。

退一步讲,即便是沈蹊对兰芙蕖有意,兰芙蕖在屋里摔了瓷碗,他也不敢派人闯进去捉.奸。

如今柳玄霜的心情很复杂。

一面有些高兴,沈蹊对兰芙蕖没有兴趣,不会横刀夺爱,至于孙氏所言和他腰上的那块芙蕖玉皆是乌龙巧合。

另一面,他原本打算用兰芙蕖去要挟沈惊游的计划落了空。

哪怕沈蹊对她有一丁点儿的情,他都可以借题发挥。

罢了。

他低叹一声,旋即问:“蕖儿到了吗?”

正说着,兰芙蕖一袭绯裙,走入阁中。

这件裙子也是他从百宝阁带回来的,光鲜妩媚,兰芙蕖一走进屋,柳玄霜的目光一下顿住。紧接着,男人眉眼舒展开,看着她直笑。

她是被叫来问卷宗的事的。

少女福下身形,声音平稳:“沈惊游心性狡猾,旁人极难接近,妾没有得手。”

说这话时,她低着眉睫,似乎有几分自责,看得柳玄霜好一阵心疼,忙走下来将她搀扶起身。

“无碍,蕖儿。”

他看着面前这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抑制不住心中的怜爱,“与沈蹊那样的人周旋,吓坏了吧,让本官看看这张可怜的小脸儿。不过这个沈惊游当真是可恶至极,不好好在北疆与义邙打仗,非要跑过来查什么军饷。军饷这东西,他能经得起细查吗?这水到底有多深,其中有多少人碰过、捞过油水、得到过好处,他也不动脑子想想。依我看啊,他这就是愚忠,对幼帝愚忠。”

兰芙蕖点着头,面上带着笑,心中却止不住发寒。她没有想到,能有人将贪赃说得这般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