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父喉咙滚动,老泪纵横,或是太激动,竟一字都没说出来。
两人放开,佳音走过去蹲在父亲膝下,如幼时那样依偎在他身边,半仰着头看父亲,更见凄凉,他整个人晃若就是一个挂起来的衣架子,单薄瘦弱。脸上几枚暗红的瘀痕,更是触目惊心。
佳音这一看泪更如泉下,哽咽着说:“爸爸,我回来晚了。”
韩父干涩的眼里也是滚落几滴泪来,韩母在一边悄悄拭眼睛,声音却含着笑:“你爸爸早上接到电话知道你要回来,连觉也不睡了,硬是要坐在这里等你呢。”
佳音偎着父亲,把他的手放在掌心,小时候一直以为父亲是座山,永远立在身后,不管自己经历怎样的暴风骤雨,只要躲在父亲怀里,便是最安全的所在,可现在这个她一心信赖和爱戴的大山正慢慢崩溃,一点一点消失,心里顿时浮起难以言说的疼痛和伤感。
还未入夜,韩父肝部的疼痛复又加剧,十二月初,山村的夜寒凉入骨,佳音看着服药后渐渐平静下去的父亲,心如冻在冰天雪地般,是透心的沁凉。
待得韩父终于睡去,佳音才和母亲小心翼翼地走出房间准备吃食。
“白天的时候沈放和一个姓林的男人打了电话来,问你到家没有。”韩母把剩饭打出来,一边洗米一边说,“沈放好像说你和什么有钱人搅在一起了?”
佳音本已愁肠百结的心这会儿却是恨得发痒,这男人,离婚了也不让人安身!因而皱着眉说:“别人乱说的,一场误会罢。”
“佳音”,韩母把饭蒸上锅,转回头很严肃地看着女儿,“再穷也不能做什么让人指脊梁的事。”
“我知道”,韩佳音敛住心神,抬起头朝母亲柔柔一笑,“我是你生的女儿,你还不了解?钱没给你赚回多少,骨气倒是挣了几分的。”
“看你因为沈放外遇的事离婚我就知道。只这半年你钱也没少往家里寄,你爸爸先前心里一直存疑,只是怕说出来你不高兴。今天沈放说的事儿我都没告诉他。”韩母叹气,“你自小虽心气高,性子也强,但变故太多,我们就怕你会做什么糊涂事。”
佳音一时怔住,想这半年多来跑业务的艰难,有几分是能和人道的?倒底是不想母亲担心,勉强笑笑说:“我换了岗位,奖金多了。”
“这样最好。”韩母微不可察地叹气,“妈妈相信你的。只是那姓林的是什么人?看上去很关心你。”
“……同事罢了,……老大哥一样的,老乡呢,平日很关照我。”佳音说,连自己都未必明白为什么要撒谎,或者只因为一时难于解释,“我回来的急,还托他给请假来着。”
“哦”。韩母应道,算是了解。转回房间拿了包玉米粉出来。
“你爸爸……这两天什么都吃不下去了。”韩母把粉倒进碗里,加了些水,一边搅拌一边说,她的声音很平静,像是接着刚才的闲话家常,有一种已看透一切的淡然。
佳音正想把热水倒在盆里洗肉,闻言手抖了抖,有水流出来落在拖鞋上,冒出一串热雾。
“你要有心理准备,音音,你爸爸病了也有些日子了,发现的时候就是晚期,能拖到今日,医生都说是奇迹。”
佳音心里一痛,只道:“妈妈……”
“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韩母打断她,轻轻一叹,声音微微哽咽,“生老病死,谁都避免不了。你爸爸这些日子,很辛苦。”
佳音只觉得心像抽空了一样难受,有一种呼吸不过来的艰难。耳里听得韩母继续说:“你爸爸头两天精神好些,还张罗着给你寻了个对象,说是等你回来去相亲……他一直就挂着这事,想是盼着能亲眼看你寻个好男人。”
“妈……”佳音轻唤,已然泪流满面,“我会的。”
这一刻她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