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想象吗?一座教堂没有门,没有窗户。就像一张平面的没有五官的脸,光秃秃地、阴森森地插入铅灰色的苍穹。空中卷着硫磺味的浓烟,然后没有云,没有鸟。

阶梯完全倒转,插在天空里,砖块上面沾染着血迹,缝隙里挤满疯长的苔藓。

“……这要怎么修?”

白却挠了挠脸。

怎么会有虫的精神图景乱成这样,简直是地狱级难度。

对了,如果自己进入精神图景,那就证明休洛斯也在。

白却放出精神力寻找休洛斯的踪迹,却一无所获。

在哪儿……?

他正疑惑,面前场景陡然大变。

天空突然降起大雪,眨眼间就把凹凸不平的地面淹没。

地面出现厚厚的积雪,漆黑的教堂在风雪里寡言伫立,没有窗口和反光的表面泛着诡异的光泽。

白却蓦地往下看去。

在风雪模糊了视线的尽头,一个瘦小的身形缓缓走来。

他看上去不过十岁出头,一双红色的眼眸如同两颗冷漠的宝石,比冷风还要锐利。

他围着黑色的围巾,单肩背着背包,在雪地里独自行走。

忽然,他停下了脚步。

他的目光落在了雪地里某一处,稚气的脸上露出对于虫崽来说复杂过头的表情,冷漠、不耐、厌恶,这样负面的看仇虫一般的表情无论是谁看到都要吓一跳。

他停住了大概有十分钟,一句话也不说,也不知道离开,白却想要靠近他,但他无法看见自己,想来这只是一段回忆。

白却从乌拉上落下,静静站在他身边。

雪地里躺着的,是一只奄奄一息的白兔子。

他讨厌兔子吗?

“白色。”雌虫崽忽然说了一句,然后他继续说。

“大白兔子,邪恶的生物。”

白却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莫名有点心虚。

又过了半分钟,雌虫崽保持着厌恶的表情,解开围巾,弯下腰把兔子裹了进去。

莫伦港的冬天冷到瞬间滴水成冰,休洛斯摸了摸兔子的脉搏,发现还有生命的迹象,简直像个奇迹。

如果我不带走它,那它就死定了。

休洛斯的脑子里像被魇住般蹦出这个想法,即使他知道父亲也许会做出什么对待恶魔的可怕的手段,但他还是将被围巾裹住的兔子装进了背包。

“不要被发现。”休洛斯对兔子说了一句,它似乎有所感觉,睁开了眼睛。

它长着一双漂亮的紫色眼睛。

白却看着那只兔子,兔子偏过头,似乎也看了他一眼,再次闭上了眼睛。

小休洛斯带着兔子远远地离开,身影再次消失在茫茫大雪中。

风停了。

画面再次急速一转,白却低头看向双手,自己的身体更加凝实了。他听到教堂前有声音传来。

“这是给你的教训。”冷漠而沙哑的声音,“记住,不要把这种东西带进来,下次没有虫会像我这样保护你。如果再有虫因此受到惊吓,全都是你的错。”

笃笃的声音,成年雌虫离开。

休洛斯跪在雪地里,不远处,躺着一只被开膛破肚挂在小型十字架上的白兔子,紫色的眼珠失去了灵魂的色彩。

休洛斯面无表情地看着地面。沉重的雪粒顺着脸落下,像是凝实的眼泪,但他没有哭,甚至眼眶都没有红。

没有哭的冲动,因为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不是吗。

这场雪,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停……

身上忽然一轻。雪粒击打身体的声音远去,一道阴影从头顶落下。

视线里出现了一双干净的白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