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洛斯眸光变得极为深沉,赤红的瞳色几乎变得黑沉。看见他脸上的水液,白却才慢一拍反应过来道:

“……啊,我哭了。”

真奇怪。上辈子加上这辈子的记忆里,他从来没哭过。哪怕是得知父亲和母亲牺牲的讯息、或者在队友都死去的那个夜晚,也从未落过眼泪,他甚至以为自己生来就是不会落泪的。

白却明白,父母是为了人类的大义牺牲,队友们则是因为共同的任务丧生,白却虽然遗憾,却不会太过伤心。只有休洛斯这么傻,是个让他无法控制住心情的笨蛋。

休洛斯盯着白却,在信息素冷香味和苦药味的包裹中,他的灵魂忽然恍惚般飘到了许多年前,自己面无表情地跟随着唱诗班,一字一顿地背诵着《圣典》中的篇章:

“在机会降临之际,你当感知祂。

去寻找祂,去捕获祂,去占据祂的呼吸。

去做唯一的,去掠夺祂的目光

如果你能得到祂的眼泪。”

那时候的修罗斯不懂诗歌里唱颂的是什么,他难得失了神,连词语都背错,然后自觉地拧起眉头。

他询问主教:“要得到谁的眼泪?”

“你希望能得到谁的眼泪?”主教问他。

修罗斯:“我不喜欢别虫哭。”他会很烦,根本不明白那些虫到底为什么因为一点小事就要哭。

“大多数虫族在这里祈祷,是希望虫神为我们降下庇佑。”主教道,“这里的‘祂’,指的是我们信仰的虫神。传说中,只要让祂流下眼泪,一切愿望就会实现。”

“为什么?眼泪不是软弱无能的东西吗?”修罗斯说,“很多虫族被我打过,都会哭。”

主教无奈道:“小先生,那只是一种可能。更多的东西,也许只有你长大才会懂。”

一百多年后,当年早已长大的修罗斯,现在的阿尔克谢,才终于懂得了诗歌真正的含义。

他想,他并不需要获得神明的垂怜,因为神从来不会实现他的愿望。但白却会。

“别哭了。”休洛斯用指腹抹去白却的眼泪,从怀里掏出一枚失去光泽的鳞片,“这是你当初送给我的鳞片,它在刚刚护住了我背部的心脏,所以我没事。”

“……我知道。”白却低眸,他的眼泪只是一瞬间,来得快去得也快,像一场转瞬即逝的太阳雨,“这是我尾勾上最坚硬的鳞片。”

鳞片混合了他的一部分精神力,作为休洛斯的护身符,关键时候能够替他挡住攻击。

只是连白却也没有想到,休洛斯会将鳞片放在心口,恰好护住心脏,因此休洛斯并没有受到重伤,只是外伤比较多,头部在爆炸冲击下短暂地昏迷了一小会儿。

就这段时间,他身上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

但他唯一属于自身的那颗眼球却也在巨大的冲击中坏死了。

白却盯着他的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低声问了一句:“疼吗?”

“你又为我心软了吗?”休洛斯勾起唇角,“不疼。”

激素的飙升让他感觉不到疼,现在在雄虫信息素不要钱的包裹下,疼痛也变得十分微弱,完全在休洛斯可以忽视的范围内。

“什么软不软的,我的心在你那里是石头吗。”白却靠近他的脸,仔细观察休洛斯脸上残缺的部分,面色认真道,“我这里刚好有个材料,可以做你的眼睛,只是坚固性恐怕不如宝石。”

“没关系。”休洛斯无谓道,“坏了再换。”

呼吸喷洒在脸上,白却沉默地望着他,休洛斯闭了闭眼,终于忍不住,伸手把他摁进了怀里。

“答应我,不要再哭了。”休洛斯抚摸着他的肩膀,声音还是一样嘶哑低沉,却带上些难得的柔和,“是我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