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皮轻跳,险些就要出声训斥,最后还是生生压了下来。
裴珩清绝对不是什么不学无术的浪荡子,他身份成谜,前世能将我从尸山血海中救出,对我并无敌意。
这样的人当个小兵才是屈才了,我重生后,一切都要推翻重来,身边正好缺少可用之材。
「秦将军去哪了?」
我没斥责他的逾矩,转而询问道。
「他啊,被军师匆匆叫走了,让我自己来。」
裴珩清若无旁人地掀开盖子,往嘴里倒完了最后一滴酒,意犹未尽,
「秦将军说,殿下看上我了,只要跟在殿下身边,就有喝不完的酒,这可当真?」
我盯着他的黑白分明的眼睛,倏地笑了,
「那也得看你有没有本事留下。」
「倘若你有本事,日后本王会请你喝京城醉仙阁里最好的酒。」
那张脸似乎和记忆中的重叠起来,前世裴珩清满脸血污,一双眼睛倒像是坠了星子,亮极了,「好啊。」
我和裴珩清若无旁人地一问一答,跪在地上的谢斐鹰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成拳,他垂着头,一声不吭,连身形都没晃动一下。
他就是这样极能忍的性子,能忍得过前世的搓磨,能一步一步从马奴蜕变成将军。
现在看来,不过是一只蛰伏的蝎子,冷血无情,等着最后的致命一击。
我脚尖动了动,把地上的碎石子踢到一旁,然后才唤他,
「起来吧。」
谢斐鹰目光坚定,再次重复:「奴想留在您身边。」
「是吗?」
我用脚尖点了点那堆碎石子,「跪那儿去,让本王看看你的诚意。」
6
「殿下。」
裴珩清跟着我进了营帐。
西部战事吃紧,我又被派遣得突然,条件艰苦,连营帐都是秦将军腾出来的。
我找了处地方落座,抬头看向他。
裴珩清一出声,我便猜到他想说些什么。
无疑是劝我放过外面那个跪着的马奴,说些大义凛然的「士可杀不可辱」。
可我能走到如今这个位置,靠的可不是那些所谓的仁慈。
欺辱过我的人,我会十倍百倍偿还,更何况是杀过我一次的人。
「这人对自己够狠,未来不见得会真正效忠于殿下。」
裴珩清淡淡出声,「您若只想搓搓他的锐气,今日大可不必如此,您若是单纯看他碍眼,还是杀了省事。」
我嘴角的笑意收敛了起来,重新看向裴珩清的眼睛。
他语气自然无比,眼尾却微微有些下垂。
与其说这是建议,倒不如说这是一句夹枪带棒的暗讽。
裴珩清还是不信我,但这不是针对于我的不信任。
他似乎是站在权力的对立面,冷眼旁观着一切。
「我不会杀他,但也不会这样轻易放过他,我并非因为他是马奴而轻贱于他,我自有我的决断。」
「至于你,敢这样和本王说话,你可不一般啊,裴珩清。」
我重新将话题绕到他身上。
前世我忙于战事,裴珩清下落不明后随派人去找过,但始终没有音讯。
唯一知道的便是他不经意间脱口而出的那句「状元郎」。
可据我所知,历年来的科举从未有过裴珩清这个名字。
更何况一个前途无量的状元郎,怎么会流落到这疾苦的西部,来当一个军营里的小兵?
裴珩清面色不改,「西部军营将士千万,我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个罢了。」
「要说特别,就是嗜酒如命,贯会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