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点头,“他一早认出了你。”

“你付了他多少钱?”

“我姨妈付给他的钱。”

“我不喜欢别人当我是傻瓜。”

“哎呀,你就不要再问了,你想想,天下之大,除了达官贵人容易遭人妒恨,世间难道就没有别的险峻的事情了么?各处势力互相残杀,更不消说列强的虎视眈眈。总之,我肯定不会骗你,只要你能保证把我们安全送到上海,我现在告诉你也没有关系,那个叫明珠的女孩子……”

“你走吧。”他割开他手脚上的绳子。

“那你是答应我了?”

“没有。”

“喂!”

“我这个人常常说话不算话,更常翻脸不认人。”

他眯着眼睛看他。

少年觉出他身上刀锋一样的杀气,三下两下踩开绳子,跳下甲板,跑到后舱门前,“咚咚咚”地拍门,一面喊,“小莫,开门!”

他继续用清水清洗甲板。

少年敲了半天,门内毫无动静。

看到他靠近,少年像是避开毒蛇猛兽一般,抬脚踢门,舱内传来叫骂。

就是没有人来开门。

“可能他们都晕船了。”少年讪笑着说。

他很惊讶这个时候他竟还想着顾及自己的面子。

他又从江上拉了三桶水上甲板,直到将甲板上的每一处角落都冲刷得能看见木头本来的颜色,然后开始清洗那一堆麻绳。

少年始终站在后舱口,两手抓着门栓,一会儿瞟一眼他,一会儿看看江岸。

冷风灌过来。

差点掀翻他的帽子,幸亏少年抓得及时,茉莉花的香气愈发浓郁。

少年加大踢门的力度,眼神却仍旧落在他身上。

他是怕他从背后偷袭他么?

他站直了身体,抹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目光迎向少年,少年躲闪不急,脸红了一半,瞪他一眼,“没见过人敲门啊?”

“没见过连门都踢不开的人。”

“关你什么事。”话虽如此,他脚下的力道至少涨了三成,眼看着舱门都要掉下来了。

“门坏了!别踢了,走前舱!”屋内传来愤怒的吼声。

他终于没忍住,笑出声。

少年狠狠瞪他一眼,爬过甲板,又爬上船舷,颤颤巍巍地跪爬向前舱。

太阳在云层里穿梭,两岸稀稀拉拉几棵柳树,水鸟从江面上掠过,船身吃水太多,船尾拖着重重的水浪。

方才将少年抛下船舷时,他看到船篙挂在船侧,底端已起裂痕。

再有一里地,便要到白石滩。

白石滩地处江弯内侧,四周全是巨石,大船在那里拐弯,改变航道,向东而去。拐弯时,他需要帮船家调整船帆,如果风力减小,他还需要撑船篙助船只淌过浅滩,这是船家只收他五块大洋的原因。

看着船后的拖水,现在他知道省掉的五块大洋意味着什么了。

这艘平常只乘八九个乘客的小船,今天足足载了二十人,不包括他在内。

照此刻的风力,等换了航道,单借水流,大船要想晚上抵达上海,他需要一直撑篙到黄埔江。

他也不是没干过力气活儿,在牢里,他做过繁重得多的工作,他只是……空气里又有了那股茉莉花的香味,他扭头,少年果然站在门口。

“后舱门修好了?”他冲他龇牙。

“我从前舱过来的。”

他竟然没发现他,警觉性太差,他心底惊了惊。

“想再尝尝丝瓜瓤的味道?”

“等到了上海,我们就不会再见面了,你要找的那个女孩子,她去了孤儿院。红心孤儿院。我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