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头一遭,她觉得美貌与华服如此重要,像盔甲,撑起一无所有。
江世起的脸上挂满了笑,眼神在她脸上滑过,没有任何波澜。
爹爹先开口,笑着,空着的手指在江世起和自己之间,来回晃动,“真是大家看看,未来的江太太这么漂亮,我跟世起之间的这个父子情分,看来是有缘无分了。过去不是有这个事就是有那个事。这一次,我希望什么事都不要发生,祝你和沈小姐结婚顺利,顺顺利利。”
“多谢蒲先生。”
江世起压低酒杯,噹,碰上蒲望石的酒杯,两个人仰头,一饮而尽。
“轮到我了么。”她故意歪头问爹爹,蒲望石拍拍她的手。
“俗话说佛靠金装马靠鞍,沈小姐戴上皇冠,也像个公主了,可惜,你们的婚礼时间太赶,现从法国运婚纱回来恐怕来不及了,沈小姐要是不嫌弃,我还有三套结婚礼服挂在万盛绸缎庄,一点小缺憾是腰身都改小了,沈小姐要是同意,我立刻叫沈裁缝再改一遍,不用两个星期,三天足够了。”
“蒲小姐错了,我不像蒲小姐。我对锦衣华服没有执念,只要能嫁给江大哥,穿破麻布袋我也甘愿。”
“沈小姐真是节俭。不过,你的未婚夫怎么会舍得自己的新娘子穿破麻布袋呢,除非,”她盯着江世起,“除非他不爱你。”
江世起的脸沉了下来。
“蒲小姐的祝福我们收到了,婚礼请柬我会叫人准时送到府上。”
她高举香槟,然后放到旁边侍应生的盘子里。
她没有碰一滴酒。
她跟爹爹说笑着离开,忘了是什么笑话,只记得自己的嘴巴一直在动,脸一直在笑,唯一记得的是裙摆摩擦着膝盖,带起一阵又一阵的凉意,她的腿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
她很喜欢的那件风衣,落在了慈善舞会,再也没找回来。
车子开出和平饭店,涌上来一群人,把车子团团围住。
“蒲望石,还我们血汗钱!蒲氏银行,还我们血汗钱!”
车子开不动,人越来越多,有人拍打车窗,车身开始晃动。
“出了什么事,爸爸?”
“没事,储户闹事罢了。”
“还他们血汗钱是什么意思?”
“这些狗杂种,江世起雇他们来的,故意给我难堪。司机,脚下不要停,撞出去,我看看谁还敢拦着。”
“慢着,”她大喊,“会撞死人的,爸爸。”
“撞死几个,他们便知道我蒲望石不是吃素的。”
“记者就等着你这句话。”
她指一指人群中的照相机。
蒲望石闭上眼睛。
“蒲望石,下车!给我们一个交代!”
车身晃得越来越厉害,大有被掀翻之势。
“我下去,叫他们有事明天上蒲氏银行谈。”
她握住车门把手,爹爹扯住她的手腕,“蒲氏企业还轮不到女人出来说话。”
蒲望石抠住把手,车门立刻被拉开,他下了车,立刻身不由己地被簇拥住,渐渐看不见身影,车子松了,她摇下车窗,拼命喊:“爸!爸!”
蒲望石的声音被人群淹没。
她前后张望,没有人可以求助。
“阿华,你有枪么?”
“我下去,小姐。”
“不,你开车去巡捕房,找苗总探长。叫他赶快派人过来。把枪给我。”
司机递给她一把枪。
她举了两次,才举起来。
她不知道枪竟然这样沉。
她握着枪下车,根本没人注意她。
“住手,”她拿枪对准人群,使劲儿喊,“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