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莫最不满意,噘着嘴,“像个私塾先生。”
他吃过私塾先生的亏,一直记得。
收拾停当,她吩咐老板,“换下的衣裳还有帽子,全烧了。”
“烧了?江大叔的棉袄!”小莫惊呼。
“以后买件新的赔给他。”
她的手微微发抖,心思却格外平静。
第一保证小莫的安全。
第二把他交给他的父母。
她管老板要了纸笔,快速地写了一封信,交给老板,叮嘱他,如果明天天黑之前,她没有来把信取走,天黑之后,把信送到仁和医院交给叶悬济叶院长。
老板唯唯诺诺地答应。
她又留一件自己的信物作抵押,找老板借 500 块钱,老板钱不够,只筹到了 300 块,更执意不肯要那件信物。
“万一叶医生不相信你,你拿这件信物给他看,他就知道了。”
老板才勉强收下。
信物是一枚金镶玉的吊坠,小手指粗细,上头拴一根三缕丝的金链子,玉石莹白透亮,雕成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式样,周围镶一圈金线,花托也是金子雕刻而成,藏着一个小小的机关,磕三下,拧开后,花托的尾部变成了一个印章,红彤彤一片,沾上水,往纸上一戳,一朵盛开的红色茉莉花,懂的人拿放大镜一照,花瓣上嵌着一行小字蒲一一。
要看清这三个字,非要拿放大镜看不可。
这是她十岁时,爹爹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一定不要忘了把信送到仁和医院。”她叮嘱老板。
也许在她心底,这是一次风险很大的冒险。
兜里有了钱,她不像先前那样慌,也没有叫黄包车,领了小莫和吴妈一直走到四马路坐电车。
“小莫,我们现在玩一个游戏,从现在开始,你只能叫我哥哥,管吴妈喊姆妈,我呢,只能管你叫小莫或者弟弟,也要管吴妈叫姆妈,要是谁叫错了,便罚他不能吃晚饭。”
“我肯定不会忘记。吴妈是老糊涂,她会忘。”
“小鬼,你已经输了。”吴妈拿手指点一点他的额头。
“还没有开始呢。”小莫不服气。
等电车的时候,她又看到那张启事。莫思言夫妇的画像在站台上静静地看着他们。莫先生戴着眼镜,两颊瘦长,嘴唇薄薄地抿着,莫太太沉着脸,眼睛木木的,一缕头发撇在额头正中间,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们的样子,跟她想的不太一样,她有些失望,这一两年,她看多了电影,以为英雄都是闪着光的。
她也一直幻想着,自己周身冒着伟岸的金色光芒,满脸坚毅与成熟,亲自将小莫送到他们手中,“莫先生,莫太太,小莫顺利地见到了你们。”
原本不看好她的那些同学,一定忍不住给她鼓掌。带着钦羡的眼神。
吴妈也看到了那张启事,她将小莫的头按进怀里,“哎哟哟,不要着凉了。”
电车上也贴着那张启事,车厢两边的窗户上头各贴了一张。
“有知其两人下落者,速告二马路 76 号,赏金壹仟大洋。”
76 号是军统的地方。
连她爹爹也会忌惮三分“求财耳,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她要格外小心。
电车上许多人,没有座位,吴妈故意将小莫安在前头,靠近司机的位置。夕阳透过玻璃照进车厢里,车厢里的人都镀上了一层金光,小莫抬起手,食指和拇指圈在一起,迎着夕阳,影子投到她的脸上,是一只啄木鸟,她交握双手伸出食指,影子应该是一条狗,可是她的注意力不太集中,一直盯着人群,狗影子落在地上,碎成一块一块的黑斑。
小莫突然朝后头挤去。
叮铃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