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忠搓了搓手,笑,“谁能对小姐不好?蒲先生就这么一个女儿……”
空气中,海棠的哭声小了,只偶尔一点抽噎。
大门外,有汽车驶进的声音。
“总探长!老爷,老爷正在书房呢。”焦叔的声音。
巡捕房的苗总探长。
卫兵。急匆匆的脚步声。淹没了海棠的抽噎。
他走到灯光底下,两名卫兵护着总探长,踏上正屋的台阶。他继续向前走,经过草坪,庄强坐在椅子上,半仰着头抽烟,四名打手站在草坪四角。
庄强看见他,冲他扬了扬下巴,这是熟人之间打招呼的姿势,他没有回应,只是看着他,一直走到西厢房门口,才扭过头。
如果元吉没有消息,海棠便要跟庄强上船。
他敲了敲门。
门很快打开,海棠手臂上挽着一个布兜,西厢房背光,他看不清她的脸。
“要出发了么?”她问。
“还要再等一等。”
元吉还没有回来。
“正好,”海棠将布兜放到地上,解开四角,掏出一捆布料,“这是小姐的枕头套,茉莉花枝子还缺五个骨朵没绣,叫王妈绣好了再给她套上。记得枕芯要放今年新收的茉莉,阁楼上月白的袋子装着新的。”
布料塞进他的手里,软糯,丝滑。
“你这人,我也没看出有什么好,可一一就是看上了你,她叫我不要上庄强的当,我听了,我的话,她却听不进去。以后她会想通的,遭了这次大难,她自然想通了。江世起,你要真像她说的在北平时候的那么一个人,你就离她远远的,好赖都不需要你操心,老爷自会替她安排得妥妥当当。你不要叫她再吃苦头。”
他该怎么回答?
她突然哭了起来,好像刚刚不过是在演戏,现在终于演不下去了,哭到喘不上气,“我能怎么办?难道真为了我自己,不要她的命么?”
他想,结果并不在于你做了什么选择。
有人影跑过来,“江先生!江先生!蒲先生有请!”
总探长还披着大衣,帽子也没有摘下来,好像随时准备离开,看到江世起,将刚刚的话语又说一遍,“事情是这样的,王显发这个王八蛋上次因为他的情妇顶撞了蒲老板,被调职到杨浦做巡警,前两天巡逻的时候,他跟另外一名巡警看到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拿着一对钻石耳环在路边玩,他当时拦下孩子并呵斥了他,等交了班,独自找到那个孩子,拿走了那对耳环。”
“也就是说王显发并没有绑走蒲小姐。”
“正是。”
“那么绑走蒲小姐的人很有可能是庄强。”
“他能做出这样心狠手辣忘恩负义的事情来。”
“王显发拿走那对耳环是为了讹蒲先生一笔,他怎么知道那对耳环是蒲小姐的?”
“蒲小姐的首饰都刻有茉莉花的样式,那一幅钻石耳环的耳钉上,便刻着一朵极小的茉莉花。”
“王显发也知道这个秘密?”
“唉,”蒲望石双手握住椅背,重重地叹一口气,“是我害了她!”
“上海滩稍微有点见识的人都知道,老爷当初这么做,也是为了让大家知道小姐的身份,不想让旁人冲撞了小姐。”刘福田补充。
“王显发跟同僚巡逻时,看到了拿着蒲小姐耳环的小孩子,交班后独自找到小孩子,拿走了耳环据为己有,进而想到向蒲先生报复,那么巡捕房这名同僚是何时发现王显发拿走了耳环?”
“昨天王显发被杀之后,这小子才想起这件事,跟上头汇报。”
所以王显发才交不出除了耳环之外的其他物件,换句话说,王显发根本不知道蒲小姐被绑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