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嗯,我父亲大概也看出了端倪,以他一生避之唯恐不及的性格,大概不想横生枝节,于是带领一家老小从金陵城搬出,隐姓埋名在一个乡野小镇过活。后来蒲望石的声势日渐浩大,我父亲愈加小心,连贩药也不去了。没想到躲终究躲不过一辈子。我出狱的前一年,镇里有人上上海滩办公事,说漏了嘴,泄露了梅家的行踪,一夜之间,我父母,思杰一家三口,五条人命,血流成河。豁然只得两岁,思杰在信里说,他刚刚能喊爹爹。”
“明珠呢?”
“蒲望石的刽子手庄强,留了明珠一命,把她卖到了妓院,明珠逃出去后不知所踪。我循着师父给的消息,来到上海找明珠,蒲望石收到风声,庄强的事情败露,他不得不躲起来。我就是在追庄强的路上遇上的一一。”
“这些都是你师父告诉你的?”
“嗯,师父赶到梅家时已经晚了,是他替我葬了父母家人。”
“姓蒲的太可恨了,就为了区区一本医书,便叫人家破人亡。他现在的身价,又何止万万个千金,想不到还要惦记兄弟的东西。”
“如果不靠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他蒲望石凭什么在短短十几年里得到这些身家?”
“这么说,你们梅家的医书还在蒲望石手里?简直欺人太甚!世起哥,我们兄弟俩找时间把它抢回来。”
“不,一本医书算不了什么,如果蒲望石开口,我相信以我父亲的为人,甚至不吝送给他。可他……我要姓蒲的付出成百上千的代价。”
“你要杀了他?”
“不,我梅家五口的性命,直接杀了他也太便宜他了。我不会叫他死的那么轻易。五条人命,加上生死未卜的明珠,不是杀一个人就能解决的。我要他众叛亲离失去一切然后自绝于上海滩。”江世起说这些时,嘴唇抿着,声音像野兽般从喉咙深处嘶吼出来。
吕元吉半张着嘴,跌坐回椅子里,一副梦中的模样,“将来一一夹在你跟她爸爸之间,一定很难受。”
“所以我不想让她伤心,我要她死心,恨我最好。”江世起抓起酒瓶,仰头,瓶内的酒随着他的喉头滚动,一寸一寸的消失在瓶口。
“唉,世起哥,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对她了,我要是你,恐怕这一柜子的酒都够我喝。来,干!”
元吉新开了案几上另外两瓶波本,一瓶递给江世起,自己竖起另外一瓶,喝水一般大口吞咽。
“你这样大张旗鼓地找明珠,不怕蒲望石知道你的身份么?”
“他心存怀疑,但并不能确定,自从我去了山里,我父亲对外并不承认我的存在。所以,姓蒲的以为我父亲的两个孩子,只是思杰和明珠。如果他知道我的身份,一定早就想方设法将我干掉了。他誓要将梅家的人斩草除根,才会如此迁怒于放明珠一条生路的庄强。尽管那条生路还不如杀了她。”
“唉,不管最后你和蒲望石斗成什么样,最伤心难过的一定是一一。”
“不会,等她认清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不会对我再有半点幻想。”
“你舍得?”
“舍不得又如何。我的打算从来都是办完我该办的事情,带着明珠,离开上海。我不喜欢这个人吃人的地方。”
“放心,世起哥,以后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会帮你的。不过,你又何苦再拉一个垫背的?人家跟你无冤无仇。”
“你说的是沈姑娘?元吉,沈姑娘的城府,比你以为的,要深一万倍。她很清楚我在做什么。”
“但愿如此吧。”
蒲公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