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姆姆将一楼堂屋里的灯吹灭了,整栋屋子,除了二楼窗玻璃透出来的光,到处都黑黢黢的。
“到灶门口等吧,灶里还有火,厨房是暖和的。”吴妈说。
她不情愿地走到那间着草木灰味道的厨房,油灯亮着,豆大的一点光,阿忠不敢离她太近,缩在门口。
这个情形,就算江世起出现,她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上楼,而什么话都说不了。她总不能当着阿忠的面遭他奚落吧?
阿忠这个程咬金。
“算了,阿忠,我同你一起到车里去等着吧。”
“好。小姐,我们到底在等谁?”
“等月亮!”
“是是是,你瞧我这个记性,刚刚问过了。”
阿忠在前,她在后,他们一前一后朝巷口走。
雪花飞得密,地上已盖了薄薄一层白毛,沈记水果行的电灯也围上了绒绒的一层。底下的木架摊位空荡荡,水果都收进屋里去了。
刚刚经过水果行,巷口便出现一个身影,帽檐压得极低,右手拎着东西,大步朝他们走了过来。
“阿忠,你到车里等我。”她停住,低声说。
“小姐,你还是跟我一起到车里等吧。”
“我跟这位先生说两句话就来,快走!”
身影几乎经过他们身旁。
“江世起!”
帽檐往上抬了抬,依旧遮住眼睛,冲她点一点头,“蒲小姐。”
算是打过了招呼。
大步继续向前。
她冲阿忠使劲儿挥挥手,拦住他想说的话语,转身跟上他。
沈记水果行昏黄的灯下,大步后头跟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鞋跟清脆。
笃。
笃。
笃。
他手上拎着美心西餐厅的蛋糕盒子。
他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再有几步路便到孤儿院门口了。
笃笃笃。
笃笃笃。
她跑到他跟前,拦住他,“江世起,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蒲小姐有急事么?没有的话改天再说吧,我答应了孤儿院的孩子,今天请他们吃蛋糕。”
“他们已经睡了,”怕他以为她在胡诌,又补一句,“我刚刚从孤儿院出来。”
“什么事?”没什么耐心的语气。
“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在上海滩,任何人都会原谅蒲小姐。”
“真的吗,”她抓住他的手臂,眸子里闪着光,“我就知道你不是那么小器的人,不会生我的气。”
他没有出声。
“我担心了整整四天,怕你不理我了,真是杞人忧天,”她又解开脖子上的围巾,把脖子上的伤亮给他看,“你看,伤口不是很深,不用缝针。叶悬济说会留一个小疤,如果不仔细看的话看不出来。”
他依旧没有出声。
雪花落在他一动不动的袖子上。
她终于察觉到他的冷淡,松开手,“你是怎么找到凶手的?”
声音不像刚刚那般自信。
“蒲小姐这么关心案子,为什么不去问问巡捕房的人?他们也帮了很大的忙。”
“我并不关心案子。”她嗫嚅着,不再找他的眼睛,低下头。
“蒲小姐还有别的事吗?江某累了一天,想立刻休息了。”
她垂头丧气地退开一步,让出孤儿院的大门,“不,没有了。”
江世起没有犹豫,大步跨入门内,正要关上门,她一手撑住门,“江世起,对不起,我不应该骗你们。”
“不用往心里去,蒲小姐,并没有人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