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虽然她还看似正常地坐在这里,但已经完全不像明舟曾经接触过的一样理智、冷静又可靠了。

如果要薛子清来形容的话,现在的她更像一座漏洞百出的危楼,理智摇摇欲坠,好像只要明舟随便的一个触碰或接近,它就会毫无抵抗地轰然倒塌。

眼看气氛又要变得僵持。

“刚才的话题就忽略好了。”

明舟主动退了一步。

薛子清的思维很清醒,但身体却仿佛和大脑割裂开了一样,只知道僵硬地坐在原处,低低地附和一声“好”。

她有时候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病得快死了,没救了,就像团队医生给她诊疗时那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脸色一样。

在这样的气氛中,每和明舟多待一秒,就觉得自己心脏跳得像是一颗定了时的炸弹。

越是往后推移,心跳就越发剧烈。

仿佛随时都会炸开那层死气沉沉的血肉和神经,从胸口破膛而出。

然后落在明舟的脚边,继续执拗地在血泊里继续跳动,想用这样难看可怜的模样,换来一丝多余的关注。

也许是上天也看她太可笑,给了她一点额外的慈悲。

“你刚才说,你的这些问题是祖父遗传给你的。”

薛子清感觉到明舟的语气,似乎比先前柔和了一些。

这种改变很轻微,但比起礼貌但疏离的客套,多了一分宽容。

“那你家里还有其他人像你一样么?”

是因为她刚才的回答的缘故吗。

那是不是说明……明舟对她,不全是恶感,还是有那么一点怜悯和在意的?

薛子清不敢说爱意,那样她就太厚颜无耻了。

“没有了。”她应道,犹豫再三,又放轻了点声音,回答比起先前问一句答一句的呆板作态,多了点小心的试探,“薛女……我的母亲偶尔也会有一些失眠的症状,其他人应该受的影响不多。”

就比如薛秋意,影响岂止是不多,不管是忙得脚不沾地还是闲得在家抠脚,每次睡觉都能睡得像死猪一样,雷打不醒。

不过薛秋意不敢来打扰薛子清,偶尔休假在家都是回老宅浪,据说经常被影响了美容觉的薛女士抄着扫把追着揍。

“你的医生怎么说呢。”明舟手指轻点了点手里的杯壁,望向薛子清,“你这样的情况还要去上班,又不能请假,肯定会有医生负责的吧。”

薛子清努力克制让自己别多想。

明舟就是这样的人,只要不踩到她的底线,就算是不喜欢的人也会礼貌地关心两句。

薛子清以前偶尔还会感叹,那样一对自私贪财又胆小的夫妻,怎么会养出这样明舟这样的人呢?

她一点也不像出生在一个市侩粗野的家庭,都说父母是孩子的镜子,按那些资料里说的,如果明舟真是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她应该是个爱慕虚荣、目光短浅的人。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性格温和,待人真诚,却不会过分善良,看着就像在爱与包容中长大,永远沐浴着阳光一样。

可再转念一想,薛子清又觉得她的想法太过独断。

如果影响明舟的只是环境,那么早在被欠了巨债的父母丢下时,以她看上去那副被从小爱护着长大一般不可思议的模样,又从未经历过打击,迷茫之下自甘堕落才是最可能有的结果。

可事实上,不管身处怎样糟糕的环境,明舟永远是独立而清醒的,就算是一天要连轴忙三个地方的事,只能睡几个小时,也从没想过要依靠任何人。

她并不会因为任何外在的原因轻易改变自己。

能够接受生长在淤泥里,也能安静地睡在玻璃花房的水池中。

……怎么会不让人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