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顶。

那披着狼皮大氅的身影依旧背对着村落方向,面朝山下重新开始躁动的狼群。他似乎对慕清漪的接近毫无所觉,又或者,根本不在意。

慕清漪在距离他三丈开外的一块岩石上站定,这个距离既能清晰对话,也留出了双方都感到安全的缓冲空间。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因急速攀爬和心绪激荡带来的微喘,声音在呼啸的山风中依旧清晰沉稳:

“阁下可认识‘哑狼’?”

崖顶的身影纹丝未动,仿佛一尊冰冷的石雕。

只有他身侧垂落的、骨节粗大的手,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慕清漪目光紧紧锁定那宽厚的、透着孤绝与力量的背影,继续道:“我无意打扰阁下与狼群。只是方才那些冷箭,来自村外高坡。他们是大祁肃王的探子,目标是你我。”

她刻意将“你我”并提,点明共同的敌人。

那身影终于有了反应。他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月光毫无保留地倾泻在他脸上。近距离的凝视,让那张与永昌侯何兆兴酷似的面容带来的冲击感更加强烈。

风霜在他脸上刻下了远比年龄更深的痕迹,浓密的胡茬遮掩了部分线条,却掩不住那刀削斧凿般的轮廓和眉宇间沉淀的野性与冰冷。最慑人的是那双眼睛,如同雪山冰湖最深处的寒潭,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温情,只有纯粹的警惕、审视,以及一种近乎兽类的漠然。

这双眼睛,彻底割裂了他与记忆中永昌侯怯懦虚伪形象的最后一丝联系。

他没有开口,只是用那双冰寒的眸子看着她,仿佛在等待她的下文。

慕清漪迎着这极具压迫感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直言道:“我叫慕清漪,来自大祁。我来雪狼村,是为了寻找一个人。一个十六年前,在大雪封山的孤狼隘口,被交给‘哑狼’的婴儿。”

她紧紧盯着对方的眼睛,试图从中捕捉一丝波动,“那个婴儿,是我的嫡亲兄长,永昌侯府当年对外宣称‘夭折’的嫡长子,何清昭。”

“何清昭?”低沉、沙哑,如同砂砾摩擦的声音第一次响起,带着明显的陌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

他微微歪了歪头,动作带着一种不属于人类的僵硬感。

“不认识。”

他回答得干脆利落,眼神依旧冰冷,没有丝毫触动。

这个名字对他而言,如同山风掠过岩石,留不下任何痕迹。

“他们叫我‘冰奴’。”他补充了一句,语气平淡无波。

这个名字透着卑微与冷酷,像是某种烙印。

慕清漪心中了然。

果然,襁褓中的婴儿,能记得什么?

“冰奴…”慕清漪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没有试图强行灌输“何清昭”的身份,那只会引起他更深的戒备。

“好,冰奴。那么,你认识这些人吗?”她抬手指向村外高坡上再次亮起的火光。

那里,探子们显然已经集结完毕,正张弓搭箭,这一次的目标,同时锁定了崖顶和半山腰的慕清漪。

“他们穿着北境的皮袄,却听命于大祁的肃王。他们一直在监视我,现在,他们也想杀了你。因为,那个婴儿,一个不该存在的秘密。”

冰奴的目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冷冷地扫过高坡营地。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慕清漪敏锐地捕捉到他周身散发出更加凛冽的寒意。

显然,对于这些监视者,他并非一无所知。

狼的直觉,远比人类想象的敏锐。

“肃王…秘密…”冰奴低声重复着这两个词,冰封般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随即又归于沉寂的冰冷。

“那又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