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内院,气压低得令人窒息。

“都是你!都是你这个蠢妇没有教导好女儿!”

何兆兴像一头暴怒的困兽,在花厅里来回踱步,双目赤红,指着瘫坐在椅子上面色灰败的李氏咆哮,“若非你一味溺宠,让她不知天高地厚,怎会犯下如此滔天大祸,连累得整个侯府为她陪葬!我这辈子的心血,全毁在这个孽障手里了!”

李氏木然地抬起头,连日来的打击和羞辱已让她形容枯槁,但何威这推卸责任的指责,如同最后一根稻草,点燃了她心中压抑已久的怨毒。

她猛地站起身,声音嘶哑却尖利,带着玉石俱焚的恨意回击道:

“我生的孽障?何兆兴!你还有脸说这种话?!这个家,你管过吗?!女儿从小到大,你何曾正眼看过她几回?你在乎的只有你的官位,你的前程,还有外面那些见不得光的女人和野种!如今出了事,倒把一切罪责都推到我头上?你才是这侯府最大的罪人!是你贪图富贵,是你攀附权贵,是你亲手……”

那个被刻意遗忘十六年的名字几乎要脱口而出,但看着何兆兴骤然变得惊恐万状的脸,她硬生生止住了,只剩下冰冷的、绝望的嘲讽。

“够了!”何兆兴被戳中心中最大的隐秘和痛处,恼羞成怒,脸色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白,他猛地一拂袖,将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发出刺耳的碎裂声,“不可理喻!本侯懒得与你这个疯妇纠缠!”

说罢,他看也不看摇摇欲坠的李氏,带着一身无处发泄的怒火,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那方向,李氏再熟悉不过是通向府外,通向他养在外宅的那个女人的方向。

看着丈夫决绝离去的背影,李氏最后一丝支撑的力量也被抽空了。

她跌坐回椅子,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府外的唾骂声隐隐传来,府内是死一般的寂静和冰冷。

丈夫的薄情寡义,养女的惨死,家族的倾覆,亲生骨肉的离散……所有的一切交织成一张绝望的网,将她死死缠住,勒得她喘不过气。

“呵……”一声短促而凄凉的自嘲笑声从她干裂的唇间溢出,空洞得没有一丝温度。

心寒彻骨,不过如此。

几日后,京城主街。

车水马龙,商铺林立,人声鼎沸。李氏穿着一身象征着永昌侯夫人身份的华贵诰命服饰,这身沉重的荣华此刻成了她唯一的支撑与底气。

她孤身一人,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直直地拦在了嘉城郡主慕清漪那辆低调却难掩贵气的马车前。

第94章 滔天愧疚

马蹄骤停,车帘纹丝不动。

片刻后,一只素白的手从内掀开了帘子一角,露出慕清漪那张清丽却淡漠的脸。

她目光平静地扫过李氏那身刺眼的诰命服和强撑的仪态,眼底无波无澜,只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清冷如初融的雪水:

“侯夫人若是来指责我害死了你的宝贝女儿何清瑶,那还是请回吧。清漪无意听这些。”

李氏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养女的死讯带来的剧痛仍在胸腔翻搅,但她强行压下,面上竟显出异样的平静,声音带着一种疲惫的沙哑:“嘉城郡主言重了。瑶儿……她犯的是通敌卖国之罪,铁证如山。这点是非曲直,妾身……还是分得清的。”

她承认得艰难,却也异常清醒。

慕清漪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想探究这平静下是何种深渊,最终只是淡淡收回:“既如此,侯夫人好自为之。”

说罢,便要放下帘子。

“慢着!”李氏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急切,她上前一步,几乎要触到冰冷的车辕,“嘉城郡主!妾身……妾身想求你一件事!”

她猛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