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小小的厨房里,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只剩下两个依偎的身影,和一碗渐渐凉掉的面。
厨房的灯光将两人的剪影投在窗帘上。
窗外,一轮满月悬在槐树梢头,照亮了树下那个如雕塑般静止的身影。
卫远已经在这里站了九个小时。
从下午一点,到现在十点,他脚边的烟头已经堆如小山。
树下落叶沙沙,一只夜鸦低低掠过,爪尖勾落一片槐叶,正正掉在他肩头,像句未出口的嘲讽。
他却恍若未觉。
上午接到云栖府出事的消息时,他正在城南处理一笔账目。
等他赶到时,只看到警车围住的别墅,和远处陆沉揽着时欢上车的背影。
她看上去,脸色苍白得像纸。
卫远一路跟着他们回到这里,然后就像个可悲的偷窥狂一样,站在这里看着那扇窗。
灯又亮了。
这次是厨房。
卫远眯起眼,隐约能看到两个模糊的人影在暖黄的光晕中移动。
某种灼热的东西在他胸腔里疯长。
现在这东西正随着楼上厨房传来的隐约笑声而扭曲变形,像条毒蛇啃噬着他的内脏。
灯光将两个交叠的人影勾勒得清晰可见。
他别过脸,后槽牙咬得发酸。
不远处的黑色越野车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那是陆沉的车,停在单元门正前方,驾驶座门把手上还挂着从时欢那里顺过来的挂件。
卫远认得那个粉色的小兔子,时隔大半年后他们俩第一次见面时,他曾见过它挂在她的包上。
时欢离开义安城那天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
灯光照在她冷漠的侧脸上:“卫远,我不喜欢你,我只是在利用你。”
她的声音很轻,却比任何刀刃都锋利。
“就算这样,我也不会喜欢你......”
她不知道,当时他的兜里,还攥着两张去深圳的火车票。
可那个倒在地上的人,改变了他们的命运轨迹。
树梢突然扑簌簌响动,一只夜鸟突然飞走了。
卫远回过神来时,发现六楼的灯再次熄灭。
这次黑暗持续了很久,久到他眼睛发涩。
他知道自己该走了,明天码头还有批货要交接。
司砚修最近让他听从司南城的安排,虽然他住院了,但命令不变。
可双腿像生了根,无法从这片能看见她窗户的土地上离开。
十二岁那年的冬天特别冷。
卫远蹲在结冰的路沿上,手背上还留着上午打架时的擦伤。
义安城老旧的居民区在暮色中显得格外灰暗,就像他过去三个月的人生父母车祸双亡,被接到这个北方小城跟素未谋面的奶奶生活。
所有积压的愤怒与不解,最终都化作拳头砸向每一个嘲笑他“没爹没娘”的人。
“喂,你要不要吃糖?”
声音清亮得像冰棱碎裂。
卫远抬头,看到一个扎马尾辫的小女孩蹲在他面前,掌心托着一颗包装纸已经揉皱的粉色水果糖。
夕阳从她背后照过来,照在她毛茸茸的碎发上,照在她掌心的糖纸上。
他愣了很久。
没人敢靠近满身是伤的他,更别说主动搭话。
“快拿着呀,”小女孩往前递了递。
卫远鬼使神差地接过。
糖纸黏糊糊的,剥开时拉出透明的糖丝。
水果糖已经有些变形,但甜味在舌尖炸开的瞬间,他鼻腔突然发酸。
这是父母走后,第一次有人给他甜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