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成了碎片。
夜深人静之时,咚咚咚的敲门声在他脑海里反复敲响。他看见墟山山林的雾气,看见母亲洗碗的背影,看见过年时窗外的烟花。
仇恨非但没有随着时间消解,反而滚雪球般越来越大,快把他逼疯了。
他知道,归山教的头目庄崇岳潜逃国外,国内一众邪.教高层被抓,剩余信徒阴沟老鼠一样潜入阴影。
他也知道,在这激烈的浪潮中,毁掉他人生的甚至不是什么核心人物,反而是一群被煽动的底层信徒。
他的仇恨癌症般生长,没有出口。
少年方休停在那个精致的蛋糕前,手指摸上裱花,指尖无望地穿过那些甜美奶油。
下一秒,万物陷入黑暗。
少年方休睁开眼,看见了竖起来的地面。
过了几秒,他才意识到自己倒在地上,右脸紧贴泥土。
耳边响起模糊的唢呐声,声音时断时续,听不出是喜乐还是哀乐。周围又黑又冷,不远处,一圈大红灯笼轻轻摇摆。
……而方休身上正穿着他崭新的生日礼物,一件殷红的T恤。
这个景象模模糊糊闪闪烁烁,朦胧得像个梦,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
可在场知情人一看,谁认不出解厄塔?十四岁,正是祭品进入祭祀的最低年龄。
阿守使劲磨了磨牙齿。白双影有些惊讶地瞧了方休一眼,方休冲自家鬼挤挤眼,表情还有些小小的得意。
“这不可能。”岑令的声音里多了一丝动摇,“阴阳两界有规矩,祭品只会被征召一次!因为”
“因为接触‘厄’会让生魂染上阴气。生魂阴气太重,容易肉身折寿、白日撞邪。”
阿守冷声说道,“哪怕祭祀后用养魂泉清洗,生魂也会被阴气侵蚀。若有人参加两次以上,肉身连正常活动都勉强。”
“方休,你肉身本就脆弱不堪,生魂更是天天撞邪。你不在意这些副作用,我姑且能理解。”
阿守转向方休,她特地撩开盖头,露出眉头紧锁的面庞。
“……但你是如何做到反复参加的?”
“这还得多谢你,阿守姐姐。”
方休朝阿守伸出手,“虽说我忘了,你真的不记得吗?”
“记得?”
“帮帮我,白双影。”方休手肘戳了戳身边的白双影。
“我生魂太弱,地府随便折腾。阿守姐姐可是最强大的鬼仙之一,她的记忆肯定比我稳固……地府的污染,你能恢复一点儿吧?”
白双影看看方休,又看看阿守,坚定地“唔”了声。
他伸手托住方休的手,一齐伸向阿守。
阿守犹豫片刻,手指虚虚覆上。
那一瞬,无数阴气冲入她的身体。她的思绪里仿佛塞了块冰,脑髓有种近乎冻伤的疼痛。
就像被吹起一层沙尘,她的记忆里瞬间多了不少色彩碎片。那些细枝末节的碎片浮浮沉沉,拼图般自行拼合。
它们被白双影的阴气攫取,通过方休的手,被遇仙厄忠实还原
“有意思,这么小的孩子居然能通过第八场祭祀。”
阿守低头,看着一身红T恤的少年方休。
“孩子,许愿吧。”
比起医院那副麻木模样,少年方休的眉眼多了几分活气。他双手攥着拳头,手臂上浮着足足三个八卦符号。
他高高抬起头,看向阿守的眼睛饱含期待。
“我要归山教彻底毁灭,庄崇岳和他的死忠全都死光!死得越惨越好!”
少年方休中气十足地喊道,面颊兴奋得发红。
阿守掐指算了算:“不行。”
方休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