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屋外视野被封,只得一头雾水的相互试探,屋内的赵昕与赵元俨可谓是开诚布公,就差直接明牌。
赵昕如同一个寻常后辈走到赵元俨的榻前,很是娴熟地给赵元俨掖了掖本就很严实的被角。
屋中点了香、燃了碳、还摆了时下非常不容易找到的鲜果,但由于赵元俨是中风瘫痪,又是上了年?岁的人?,冬日里并不敢频繁地给他洗澡更衣。
所以赵昕坐在床边时,很容易的就闻到了尿骚味和衰朽的气息。
小孩儿?的五感较之成人?都要更敏感脆弱一些?,赵昕被这?股味道冲得忍不住四下张望,竭力让目光自?然地落在手边的细竹上。
看得出来这?盆细竹是受到了精心照料的,所以能在如今这?个时节仍旧显得苍翠欲滴。
不过若是细细看去便能发现,有两三片竹叶的叶尖儿?已经微微泛黄。
也许是赵昕过于专注赏竹,赵元俨主动开口说道:“臣平生寡欲,惟喜聚书、好文词、画鹤竹而已。这?一丛竹,算来也陪了臣四十余年?了。”
话中是满满的得意与骄傲,然而由于其人?大限将至的缘故,仿佛正?在被竭力压榨破败风箱的嘶哑声音,令这?份得意与骄傲大打折扣。
出于对每一场交谈的尊重,赵昕望向了赵元俨的眼?睛。
因?为久病的缘故,赵元俨的眼?睛与嘶哑衰朽的声音一样,看起来相当浑浊,就好像就好像一对透亮的玻璃球从内部开始炸裂变花,然后又在外头蒙上了一层灰色的雾。
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桥上看你?。
在赵昕迅速生成对赵元俨这?位八叔祖的初印象之时,人?老成精的赵元俨也看出了赵昕根本没有接话的兴致。
于是换上了欣慰追忆的语气说道:“见着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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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模样,臣也觉着自?己变得年?轻起来,身上松快不少呢。”
赵昕算不上一个好捧哏,但绝对敬业。
这?都到了戏台上,哪怕只有他们两个人,也必须唱好了。
所以露出个笑容,顺着话就往下接:“我这幅模样怎么了?莫非是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一瞧就是大富大贵之人?可我是太子,有这?幅相貌很正?常吧。”
赵元俨的表情?出现了明显的愣怔,看起来实在是没想到赵昕居然抢了他的词儿?。
没奈何,赵元俨只能直接掀桌了:“那殿下,信天命吗?”
赵昕眨了眨眼?,露出一副懵懂茫然的神情?:“天命,什么天命?最近宋师傅教?我读书,倒是读到了荀子的制天命而用之。
“除此?外还有一解,现如今是我赵氏当国,理应有天命在身上。”
“咳咳咳……”赵元俨剧烈咳嗽起来,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赵昕是有分寸的人?,眼?看着要玩脱,赶紧把话给捞了回来:“当然,八叔祖您所言的一定是后一种天命,并且深信不疑。
“要不然年?初时也做不出收买泼皮无赖在小报上散布谣言,说我命不久矣。
“现今东京城中的百姓还多有供奉我长生牌位,把我捧得我自?己都害怕。”
赵昕听到身旁的呼吸声一紧。
但赵元俨也没有说什么,看着就像是第一次知道这?个消息,所以有些?吃惊。
不过赵昕也并不在意他是否承认。
自?顾自?用半湿不干的帕子包了手,提起放在红泥小火炉上的铜壶,稍显笨拙的给自?己冲了一碗茶。
然后用双手捧住茶杯,吸取热量的同时,慢条斯理的吹着升腾而起的白气,淡淡地说道:“孤有时候真的想不明白,八叔祖您高?爵厚禄,闲散王爷的富贵日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