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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存勖一提马缰,黄色骏马踏踏走到那靛青色的身影之前。李存勖居高临下睥睨着烟尘之中的两个人,目光如炬。

白衣的李冰涵与靛青色衣衫之人一见,连忙跪倒在地,口呼万岁。

李存勖眯着眼睛凝望着两个人,继而将视线集中在了那靛青色衣衫之人的身上,“你,方才之举,所为何来?难道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故意惊扰朕的坐骑,图谋害朕吗?!”

李存勖的嗓音很轻,轻得几乎被扑天翻卷的烟尘所淹没,然而却一个字、一个字地敲进了在场每个人的耳鼓、心头。

那靛青色的身影连忙向上叩头,“万岁,不敢,不敢啊!臣乃是中牟县县令,今日乍见皇上所率领的狩猎队伍为了捕猎,从农田之上踩踏而过,实在是心疼那些庄稼,心疼农户们一年的期盼就这样毁于一旦啊……”

李存勖听到他这么说也是一愣,“哦?原来方才踏过的那片草地竟然是秧苗吗?”

中牟县令沉痛点头,“是啊,皇上!秧苗方才长出,这可是农人们一年的期盼啊!”

李存勖心下一烦,“不过是几亩秧田,犯得着你如此搏命,甚至不惜惊扰朕吗?几亩秧田与朕的安危比起来,难道你竟然更在意那几亩秧田?!”

李存勖此言一出,就连本来想为中牟县令求情的朝臣都愣住了。

李存勖的这个指控真的是太严重了……如若有人敢为那中牟县令求情,岂不是说他认为那几亩秧田的确比皇上的安危更为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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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存勖面色一沉,望着望跟在身旁的传旨宦官。那宦官心领神会,朝向左右大喝一声,“将这个罔顾圣安,冲撞圣驾的中牟县令拉走,斩了!”

皇命已下,一切的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就算李冰涵都准备跪地为中牟县令求情,也只能张了张嘴,却再没有了说出口的机会……

扑通!正在缓缓消散的昏黄烟尘里,那正努力朝着李存勖跑来的敬新磨颓然倒在地上,遥望着李存勖的方向,瞠目结舌。他淡紫色的丝袍被淹没在昏黄的尘埃中,仿佛凋零的蝴蝶兰,香碾成尘……

就在大家认定一切将再无转圜余地之时,突然跪了一地的人丛中忽然站起一个翠衣的女子,面带绿纱“透额罗”(一种轻纱遮住额头的发式,长的透额罗可以向下延伸遮住面貌,宛如面纱),身姿袅娜着朝向李存勖的方向而来,不由分说挥起手臂向那中牟县令砸去,“对,杀了他,杀了他!都是他不对,非要让我们种田!明知道皇上喜欢打猎,身为县令,你就应该告诉大家,都把农田刨开变为荒地,谁也不要再去种田充实国家仓廪,谁也不用再去种田交纳赋税给国库!”

天子驾下,群臣面前,本来凝肃的气氛竟然被这个翠衣的女子给搅成了一团乱乎!

听着这女子的说法,似乎是顺着李存勖的说法,认定这个中牟县令该杀!可是每一个听到了全文的人,都不觉心下震撼这是这个女子在做着委婉的劝谏啊!

既是劝谏,又不会伤到皇帝的面子;看似赞扬皇帝的做法,实际上则直陈利弊!

这女子的机智与胆识,着实太让人震惊!

纵然是少主李冰涵与一众朝臣,甚至平日里最善于揣摩圣意的敬新磨竟然都遽变之下无所适从,而一个小小的女子,竟然这般从容,这般急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