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后的回忆,只是用了实写,叙来很像是眼前事,美成词惯于用此。首言“隋堤”,点汴京,又带出“烟树”,即杨柳,用以寄托离恨;加之已“渐日晚,密霭生”,自然更增愁绪。接写别宴散而上船候发,故曰“还宿河桥深处”。其时已“阴阴淡月笼沙”,朦胧月色,照见沙滩,景色凄清一片。人醉眠未醒,船已冲烟波而去。这里用郑文宝诗意而重铸,恰如己出。作者是钱塘(杭州)人,自汴京到庐州,正好由北向南,是往家乡去的方向,故曰“归去”。他这次离京,仕途挫折倒并不在意,毕竟是才过“而立”之年不久的人,却舍不得他已过惯了的大都市风月繁华生活。这是他产生“离恨”的真正原因。下片即就此发挥,上片先一点题意结住。
换头过片用“因思”二字领起,写旧时作客京华境况。时间上更向早推,又是回忆之中的倒溯,“长偎傍”二句,有人在前三字后点断,将“疏林”二字属下句。陈洵云:“‘长偎傍’九字,红友谓于‘傍’字豆,正可不必。‘偎傍疏林’与‘小槛欢聚’是搓挪对(按:句中字错互成对,又称“错对”)。‘冶叶倡条’、‘珠歌翠舞’,‘俱相识’、‘仍惯见’,皆如此法。”(《海绡说词》)说得有理。这几句说的是他以往朝朝暮暮与舞妓歌女相狎为伴的生活。在今天看来,自可责其放荡,然当时社会,文人风气如此,美成直言不讳,也不能不说还是真诚坦率的。这以后才转到“如今”,“渔村水驿”,画舸南行中所见之景,与“旧客京华”作反照,“夜如岁,焚香独自语”,则竭力描画自己难耐凄凉的情态。结尾说梦中都不忘“鸳侣”,更率直无遮饰。对此,周济说它“一结拙甚”(《宋四家词选》),谭献说它“收处率意”(《谭评词辨》),都未必是褒,却颇有见地。我们正不必定把一览无余说成是大巧若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