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峥垚原本是死活都不肯去的,却迎面对上了妈妈的目光。他从小就天不怕、地不怕,可就怕妈妈的严厉,只好偃旗息鼓,蔫了吧唧地跟着她一起走向温逐的房间。

“小逐?”卢辛谭敲敲门:“你在休息吗?有没有时间,我带垚垚过来了。”

温逐打开门,站在房间里一言不发,一点都没有请他们进来的意思。

“小逐,刚才的事,我知道不是你做的。垚垚这孩子让我给惯坏了,我带他来跟你道歉。”卢辛谭说:“你爸他也知道,但……他对你的要求还是太高了,你根本不解释,他可能觉得你是有些逆来顺受,脾气又倔,你也别太放在心上。”

温逐没说话,等她说完,冷淡地点点头,就要关上门。

卢辛谭赶紧抵住门:“等等!那个,小逐,阿姨听刘伯说,你最近都会在周末到孤儿院去?做义工,还捐款。这些都是好事,你怎么没和家里说呢?阿姨想,你一个人过去也很辛苦,不然这个周末阿姨陪你”

“你装得再像她,”温逐忽然冷冷地打断道:“我也不会相信。”

卢辛谭愣在原地:“……”

温逐说:“还有什么事。”

卢辛谭像是从嘴里硬挤出来几个字:“我不……我只是想为你做点什么……”

“你不是为了我,也不是喜欢孩子,”温逐的语气十分平静,听上去反而刺骨锥心:“你只是喜欢钱。不然外面那么多孤儿院,为什么不一早捐款给他们。也不是第一天才建起来的。”

十八岁的眼神,和十年前初见时一模一样的冷漠。

卢辛谭确信,自己是在那一天才被彻底伤到的,她当时拉着吵嚷的温峥垚离开了。后来,她开始学着温逐对自己的样子,来对待温逐,彼此之间客客气气,尽量不去靠近。

温逐对此毫无反应,似乎从一开始就觉得这样才是正确的。

卢辛谭倒也没那么脆弱,只是在偶尔允许自己脆弱的一些夜晚,才会因为这个家、丈夫和丈夫的孩子而流几滴眼泪。

直到许多年后的一场手术过去,她躺在病床上休养身体,二十九岁的温逐独自坐在她的床边,忽然拿起床头柜上果盘里的一颗苹果,和一把水果刀。

她看着他低头认真削水果的模样,想到二十一年前,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她第一次做别人的后妈,他第一次见“侵略妈妈这个头衔”的女人。

她那时候真的很想做一个好妈妈,执着于温颜和温逐的一声“妈。”

温颜偶尔会叫,但温逐从来没有。

她有时候会觉得委屈,但她一向不允许自己变得脆弱,不流露,也不在心里想得太多太久。

但当温逐把削完切好的苹果片递过来的时候,她眼眶湿润,终于还是流下了一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