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这样。
别人的意见总是看似顺从地接纳,“您说得对”“下次一定”是谢眠嘴边常挂着的话语。偏偏做出来的事情,依然让人感觉到不妥担忧。
因为谢眠并不在乎。
谢眠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不在乎天台的寒风,夜雨的冰凉,不在乎烟酒对身体的伤害,也不在乎旁人对他本身的看法。
“我的意思是,”他再度开口道,“你现在最好马上回宿舍换身衣服。要观测什么时候都可以,但这样的天气还待在这里,你着凉的概率起码比平时高上十倍。”
“不会的,”谢眠抬头朝他笑了笑,“我身体素质不错,成年之后还没怎么生过病呢。”
很好。这次不是“您说的对”了。
而是同样婉转轻飘、油盐不进的拒绝。
“雨衣脱了。”他沉声道。
“……啊?”谢眠有些诧异地看向他。
他撑着伞低头看向青年,道:“你衣服湿了,没发现么?”
谢眠身上穿着的透明雨衣明显是临时随手买的,款式并不合身,雨水顺着落在外面的卷曲发梢流淌,滑进锁骨和领口,套在透明雨衣里的上衣已经湿了一大片。这人居然丝毫没有发觉。
或许谢眠早就发觉了,只是故意忽略。
谢眠缓慢眨了眨眼。
“老师,天还在下雨。”
“我有伞。”
“可是,”谢眠斟酌着停顿了一下,“就算脱了雨衣,这里也没其他衣服让我换啊。老师,您就先回去吧,不用担心我。我再待一会就走了。”
“脱。”
对付不听话学生的办法,就是比学生更加不讲道理。
宽大的雨伞遮住两人。
谢眠抿了抿唇,片刻之后,还是站起身,抬手把身上湿淋淋的雨衣拿了下来。
果然,这雨衣并没有起到什么遮盖的效果。不仅谢眠的头发湿哒哒地粘在脸颊,里面的衣服也是大片的水渍,紧贴的衣物勾勒出躯体的线条。谢眠身材瘦削得几乎没有赘肉,窄细的腰肢两手可握。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该再多看了。
“拿着。”
他递出伞柄。
谢眠用一种略带狐疑的目光观察着他。
那种漫不经心油盐不进的态度消失了,却有一堵更加冷冰冰的、防备的墙壁升了起来。像只快要炸毛的小猫。
是否该庆幸这人还有着警惕之心,对自己外貌所能够引发的危险性有足够的自知之明?
他将身上的黑风衣脱下来,披在了谢眠的身上。
谢眠似乎并没有预料到他会这样做,握着伞的手微微颤了一下。
“……老师?”
深秋雨夜的寒风呼啸着刮了过来。是冷的。
伞下两人靠的很近。谢眠说话时候呼吸拂在颈边。温热。微痒。像是鸡崽子暖烘烘的柔软羽毛拂过。
他抬手理了理脱下风衣有些散乱的领带,看到一眼手表的时间。
晚上8:45。
“九点半前回宿舍去。”他看向谢眠,“不然,我不介意跟卓教授提一提,看到他门下的学生大晚上冒雨在院楼天台上折腾自己做的‘小玩具’。”
谢眠脸倏然有些红了起来。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似乎有些歧义,正想补充修改,就见到谢眠微微偏过头看向地面,低声道:“我知道了。”
他“嗯”了声,把伞留给了谢眠,自己则披上那件湿答答的透明雨衣。对于谢眠来说过大的尺寸,披在他自己身上倒是刚好。
雨衣上早已没有余温,但他依然闻到了一点淡淡的花香。
混杂着雨水,湿漉漉的清甜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