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
我恨不能将整张脸都埋围巾。
结果你笑出声。
让我真哭成大番薯。
那夜最后一首歌,我同样记不得,想必是那首《红豆》和世界末日前的病毒,同时使我魂魄离体,在你面前出窍。
一分钟。
有同学讲,今夜只剩一分钟。那时大家哄作一团,纷纷寻左右人挖心掏肺,中国人含蓄,亦有搂肩、喊话和拥抱等亲密举止在屋内发生。
我将鸡尾酒饮完,放杯,埋半张脸,不知该不该出走。
来西雅图以前,我酗酒,穿孔,纹身,头发都几近漂断,后来又因胃穿孔被迫戒酒,花时间补孔,洗纹身,差点以为此类叛逆行为能强硬杀死我身躯……实则此刻亲密温馨场景才让我觉得最难堪,才使我痛,使我生出渴望,哀鸣和迷恋。
这些人中,你独自不讲话,不与他人互动。一张脸被黑色高领裹住,你盯你指腹上我的泪水,又盯我,突然问,
“你想不想抱我?”
像邀请,又像勾我魂魄。
我不响。
我不知,不知我该不该想。
眼泪差点因这句话又奔走。我为何要落泪?
只因有人要在世界末日前跑来抱我?
或者我上辈子就拿来月光宝盒,在生死别离中听过这句千万次,这时就知我不会有好结局?又或者,只因那句话,那时我就知你会让我此生难忘?再或者,凡是有人想来我身边,我第一时间只想知,你到底几时会弃我?
二十六秒钟之后。
有同学大声讲,二十二日,凌晨已过,我们要同等这一个黎明。
你过来,抱住我,黑色毛衣像绸缎裹我,头发铺我满怀,手虚空搭我背,脸贴我颈,呼吸里酒精扑我肺,笑着问我,
“我听同学喊你舒舒?”
我张了张唇,没发声。
你又轻拍我背。
这时有同学开香槟扑满脸,引屋内同学纷纷大笑。
酒精细胞挤压,将我哭声变笑声。我也终于回抱你,仰头,下巴搭你肩,手在你黑色毛衣上,一笔一画,划我姓名。
明思曼。
拥抱使两个人、两颗心变近,只在一瞬,我靠你骨骼,几乎被你挖心,听见你心脏钻入我心,吞我血肉。平日我跟别人一律胡言乱语,装真心讲我姓名叫苏亦舒,怎会单单只同你讲我真名。
你等我划完。
轻念出我名,讲,“明小姐,你知不知你姓名很好听。”
然后对我笑,也在我背后,手指轻轻落我背脊,像驯化动物那般,给我划你姓名。
我不出声。
你也没出声。
仿佛这时间一切都变真空。
直至,你在我背骨,手指一笔一画,刻上你名,南悦斯,那时我便心惊胆战,仿佛预知我结局注定下地狱。来之前,我一心只想传播感冒病毒给仇人。怎知来之后,我恐怕要将病毒传播给你。所以我生出惶恐,却贪恋你身上气息,还是想同你齐等一场黎明杀青。
大概从那刻,我已确定我会爱你。
多年以后,我还是忘记问你黑色毛衣品牌,却知你身上气味源头,每次洗衣也学你用威露士,也只要原味。
只是好可惜,如今连它都停产。
第04章 第一天(四)
有时返过头去望,我真愿意黎明从那夜就不再升起。但那时我返过头……
大抵也还是只望得到你。
屋内仍旧拥攘,同学之间谈天说地,有人谈论起回国安排,有人醺醉,有人还在趁黎明未升拨电话给初恋,有人放肆撒野做梦,有人谈及人生理想,用玩笑语气背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