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很多东西变了。

但又好像很多东西从未变过。

还是它一直陪着既翕。

像既翕母亲告诉她的一样, 它一直在。

只是它越来越老旧, 即便上漆, 好像也不如从前了。

但在既翕眼里,它还是从小陪着她的那把木梳,从未变过。

还有一条, 它不怎么愿意看到,但又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在它尘封的那几年, 它不知道既翕经历了什么。

但它再看到她的第一年, 知道她一定过得不好。

除却不好, 是经年的咳嗽, 精神也渐渐差了下去。

它知道既翕病了。

安亭陪着她看过很多医生, 但医生说要调养。

既翕也一直在调养, 但仿佛那时候落下的病根, 怎么也好不了。

它着急了很长一段时间, 但什么都做不了。

既翕会遵医嘱吃药,休息, 也会好好给学生上课,回苑子养花,养猫, 养狗。

但她一天天消瘦。

它见过太多太多的人,它知道, 既翕的时间可能不多了。

这个念头让它务必伤感。

它是一把木梳。

一生遇到很多很多的人,见过很多颠沛流离和万家灯火。

它知道它不属于这里。

或者说,它不属于拥有这些东西的人类。

以前,那些对它来说,都无关紧要。

因为它是一把紫檀木梳。

但现在它很伤感。

它知道,它要和既翕分别了。

我们用一生的时间去学会陪伴,也会用更长的时间去学会分别,接受,并自洽。

它好像忽然对这句话有了更深的理解……

既翕不会长命百岁。

但每年安亭给她唱歌,祝她生日快乐的时候,它都希望她能长命百岁。

哪怕,把它的寿命给她也行。

它活太久了。

但如果接下来的时间没有她,它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在安亭加入考古队后的一年,怀孕了。

那是它第一次见仲伯庭。

它像安亭的家人一样,仔细审核着这个年轻人。

虽然它只是一把木梳,但它接受过的思想,听过的言论都在告诉它它不喜欢他。

这个年代,让安亭未婚先孕,它觉得他不好。

但安亭很喜欢。

它以为既翕会生气。

但既翕没有。

既翕支开林伯庭去买菜,认真问安亭,你爱他?你准备好对自己,对这个孩子,对你的家庭负责吗?

它以为安亭和既翕会争吵。

但她们没有。

安亭理智告诉她,“我爱他,妈妈,我们是大学同学,我们志同道合,一起去了考古队,一起做喜欢的事,我们准备结婚的,对不起,我没有很理智,但我知道我能对自己,对家庭,对孩子负责。”

既翕沉声,“理智是一个人一生的课题,妈妈也不能确保自己一直做的对,但希望你日后更谨慎。妈妈尊重你的选择,妈妈也永远是你后盾。”

安亭拥抱她。

如果它会笑,那一刻它嘴角一定是上扬的。

安亭一惯有主见。

没有想好的事情,又怎么会带仲伯庭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