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见殿角飞檐下的铜铃正在无风自动,中玉别无他法,还是跟着他走了。
晓雾未散,宫灯摇曳,金辉如碎汞流淌在汉白玉阶上。中玉垂眸敛袖,随颜璟徐行。
廊下铜鹤香炉吐着青烟,在晨雾中勾出几缕恍惚的龙形。
“你且候于此。”颜璟玄色衣摆扫过青苔斑驳的石栏,入殿禀报了。
中玉背抵朱漆廊柱,指尖触到冰凉的缠枝纹,忽闻远处传来甲胄相击的脆响。他抬眼望去,琉璃瓦上霜花正被日色融作水珠,顺着龙吻蜿蜒而下,恰似两行血泪。
不一会儿,颜璟返回,示意中玉随他进入内殿。
内殿之中,药香与熏香交织,弥漫在空气中,让人心神稍安。云郡亭斜倚在榻上,面色苍白确是大病之相,然却不像方才北和帝来时那般病入膏肓。
云郡亭支着下巴,指尖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茶盏里的浮沫。中玉对上那双灰白似寒潭的眼睛。
“静原大师可好?”云郡亭忽然轻笑,“听说他染了时疫,孤特意让御膳房送了百年老参来。”
案几上的青瓷药碗还冒着热气,中玉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回殿下,家师……”
“你袖口的血渍。”云郡亭突然打断他,湿眸微微眯起,“抒尘寺的规矩,可是要用人血抄经?”
中玉浑身僵住。他分明记得换衣服时已经仔细擦拭过,此刻却闻到若有若无的铁锈味。视线顺着太子的目光望去,青衫袖口果然洇着极小的红点,像朵开败的红梅。
他挺直脊背,直视着云郡亭:“殿下有话不妨直说,何必来逗弄贫僧。”
“孤有话说?”云郡亭坐直,看着跪在大殿中央的中玉,蓦地嗤笑一声:“难道……不是中玉师父有话要说吗?”
云郡亭的笑意不达眼底,带着几分玩味与审视。他缓缓起身,绕过案几,一步步逼近中玉,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中玉紧绷的心弦上。
中玉强作镇定,却仍难掩眼中的慌乱。他跪在那里,脊背挺得笔直,却也挡不住来自云郡亭的压迫感。
“中玉师父,”云郡亭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孤听闻抒尘寺藏龙卧虎,尤其是中玉师父,更是深得静原大师真传。”
中玉心中一紧,不明白云郡亭此言何意。他抿紧唇,不发一言,只静静地看着云郡亭。
云郡亭似乎也不指望他能回答,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孤以为,中玉师父该是有着超凡脱俗的见识与气度,却不想,也会为了区区一点小事而如此失态。”
中玉闻言,脸色微变。他意识到云郡亭这是在试探他,也是在敲打他。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殿下言重了,”中玉终于开口,声音虽微颤,却仍保持着冷静与从容,“贫僧不过一介布衣,哪有什么超凡脱俗的见识与气度。今日之事,确实是中玉失态,还望殿下海涵。”
“只望殿下能给贫僧的师父一条生路。”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恳求,眼神中满是诚挚。他深知,眼前这位殿下的心意,或许就能决定他师父的生死存亡。云郡亭看着他,目光深邃,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片刻的沉默后,云郡亭缓缓开口:“中玉师父,你可知,今日之事,若处理不当,不仅是你,孤能使整个抒尘寺都受牵连。”
中玉心中一凛,却也明白云郡亭此言非虚。他低下头,声音低沉:“贫僧明白,只是师父他老人家年事已高,又一向与世无争,还望殿下能网开一面。”
云郡亭闻言,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中玉紧张地等待着,每一秒都像是漫长的煎熬。
终于,云郡亭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孤可以答应你,但至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