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郡亭动作一顿,又问了那日在御书房的事。
长公主细细同他说过后,问道:“你说,父皇他会清查户部诸人吗?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查的。”
“且看西康帝陛下会派谁前去翀南罢。”云郡亭指尖摩挲着黑子,颦起秀气的眉,刻意问了句:“前些日子在春玉坊和解举子一同吃酒的那人,是如今的户科给事中?”
长公主略想了想才应了一声是。
“各科直接效命于皇帝,若西康帝陛下真要彻查户部,派他去翀南探探虚实是最好的。”他执着一圆润的白子,颇有些举棋不定的意思,又道:“因着你的话,太后瞧着是着急了。”
长公主神色郁郁,指尖随意拨弄着琴弦,琴音杂乱,“林家如今只有林政一人苦苦支撑,太后如今眼见得林懿行将要得势,便迫不及待地要将他认回。”
“早些认回也好。”云郡亭那落下白子,将身侧打扇的女使挥退,“我瞧那杨鹤,更像是太后的人。”
长公主照着谱子弹了一段,指尖被震得疼,便又收回了手:“太后早年擅权,杨鹤或许是他埋在父皇身边的一枚棋子。”
“谁是棋子可说不准。”云郡亭起了几枚黑子,愁着下一步要怎么下,“杨鹤之野心你我皆知,或者他们二人不过是相互利用,待太后失势,那他就是一柄无主的刀。”
身侧倏地冒出一个人影,指尖夹着黑子落到棋盘中央:“那般凶戾的刀会弑主,留不得。”
“原是酌廉兄。”云郡亭抬眼,对陈清淞微微颔首,他那双总是泛着水雾的眸子落到棋盘之上,顿时豁然开朗,惭愧道:“是我班门弄斧了。”
陈清淞微微拱手:“小王爷棋艺见长,陈某自愧不如。”
“你来得正好,说要我学琴可你却不教。”长公主语气哀怨,指尖划过琴弦,满面愁容。
陈清淞行至她身侧落座,自后面环住她,双手执住她藕白的手温声道:“学琴不可急躁,小人来教您。”
说罢,潺潺如泉水般的琴声传入了云郡亭的耳中,他顿觉一阵舒爽。
云郡亭看着两人这副浓情蜜意的样子,蓦地想到了那日在榻前攥着他脚踝的周之墨来。他浑身一激灵,要执棋的指尖伸到了旁边的果盘中。
他微微出神,拈起一颗青提放入口中却涩得他蹙起了眉,猛灌了一口茶水才好些。
也不知,周之墨在垣北有没有受伤。
他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忙喝了口茶压了下去,又因喝得太急呛咳两声。
待一曲毕,长公主面色与颈部泛着红,轻抬眼去瞧他,却见他正盯着自己。二人鼻息几近交缠,长公主却蓦地起身到了云郡亭这边。
云郡亭垂下眼,自顾自地下着棋。
“杨鹤此人,瞧着是为我父皇办事,实则桩桩件件太后也得了利益。”长公主抿了口茶才道。
“是啊,此人绝不简单。”云郡亭顺着她的话道,“当年秋闱一事沸沸扬扬,他与大理寺联手不过才查出一个刘大人。此事既平息了一众学子的怒火,又让西康帝陛下满意,也为身为主考的林大人搏了个贤明。”
“太后与杨鹤联手,着实令人头疼啊。”云郡亭苦笑着扶着额,不知是不是真的在忧心。
陈清淞调着琴弦,“小人因利而聚,他因着太后暗中相助才斗过了王庆成了东厂提督,如今太后已经没有什么能给他的。”
“可如今他还是太后手中的刀,要动太后谈何容易。”长公主喟叹道。
“若真是要清查户部东厂定会插手,可在这个节骨眼上东厂自身难保,那便帮不上什么。”云郡亭不太规矩地撑着首,拨了拨盒中的白子。
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中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