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之墨接过遗殇递来的长剑，指腹摩挲着剑柄偏头看向云郡亭，也不知是同何人说的话，“人，不应被仇恨与贪婪蒙蔽。”

“难道不去争抢就能好好活着吗？”陆昇被绑着双臂，回身望向自家宅院，自说自话，“不去争抢便只能被步步蚕食，沦为世族中争权的工具。”

陆昇的目光又掠过云郡亭二人，唇边的那抹笑在云郡亭看来十分刺眼。

“二位也是庶子，不过出身皇家罢了，你们应当很了解我的感受。尤其是，翊王殿下。”

云郡亭挨着周之墨，青丝垂在肩颈上，闻言不答。

陆昇癫狂地笑了起来，这三十年来，他从未如此肆意大笑过。

他笑着笑着，想拭去眼角的泪，却做不到了。

“嫡庶，生来便定下高低贵贱，这是我能选择的吗？”他轻声道。

他白衣胜雪，仿佛还是那个立于世间，受人尊敬的君子。可他对天骂道：“我拼尽了全力却依旧不及陆衡！他有什么？他有好的出身！”

“天道不公！若是回头重来，尽管谤满天下我陆昇依旧会做！”

陆昇看着面前的二人，眸间露出一抹悲哀的色彩。

“我输了吗？我没有！我拼尽了全力，我为自己活了一次，我没有输！”

“去他的嫡庶尊卑，这些不能束缚住我！”

陆昇蓦地笑了，轻声问两人：“你们知晓杨鹤为何要反吗？还有颜璟。”

周之墨冷冷地吐出两个字，“疯了。”

陆昇不顾他们的目光，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杨鹤啊，是个阉人，一辈子被人瞧不起。他比王庆差在哪里？不过是在西康帝面前少待了两年罢了。司礼监的掌印太监是王庆，西康帝还想让他任东厂提督！杨鹤能甘心吗？”

“他成了东厂提督，却依旧有人瞧不起他，讥讽他的出身，嘲笑他残缺的身子，这是他能选择的吗？”

“世间多有不公，”陆昇神情阴鸷，“可我也知成王败寇，今日我不过是败了而已。”

云郡亭捻着指尖沾上的灰，神色肃穆。

夜间起了风，陆昇衣袂飘飞，目光决绝地看向二人。

他回望和鸾，对她道：“是我欺瞒于你，对不住了。”

“和鸾。”

和鸾两字落下的瞬间，陆昇的唇边蓦地流下殷红的血。

众人大骇，只有云郡亭立在原地，他轻声道：“应当是一早便服毒了。”

周之墨扶着剑，吩咐遗殇将他带下去诊治。

和鸾怔在原地，双眸中蓄满了泪光，如两泓清泉。

她阖上眼，两行清泪划过两靥。

“玄商。”云郡亭轻声道，“送和鸾姑娘回去吧。”

和鸾此人惜命，云郡亭知晓她不会做傻事的。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处理完这边的事，周之墨捂着他冰凉的手道：“长公主还在御书房等我们，去看场戏吧？”

云郡亭应下，二人与周之墨的亲卫便进了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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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

云郡亭的袍角沾了血，周之墨便牵着他的手小心地避开那些血腥之地。

御书房门前跪着一众皇子，长公主与贺岁聿立于阶上俯瞰着他们。

“三弟来了？”长公主朱唇微勾，将红缨枪递交给一旁的阑珊，又换上长剑。

周之墨道：“皇姐。”

他扶着云郡亭上了阶，一抬眼便见西康帝颤颤巍巍地扶着御案站起身的模样。

“老三……”西康帝嗫嚅着。

或许连西康帝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不知何时，自己已然老态龙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