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金链或金属链,而是一条约摸两毫米宽窄的红绳。乍一看普普通通,凑近眼前去瞧才能看出,那绳子是由更细的红线以细密繁复的织法编成。
红绳最下方垂落点吊着个坠子,是一块拇指指节大的白玉佛坠。
这东西在城市里很少见到有男人戴,此时戴在仲南脖子上,倒异常的衬他。
冰凉的坠子贴在胸口,仲南终于觉得心头的躁动缓和下来,他阖着眼捏了捏眉角,不可避免地回想到那日,沈枝竹是如何扑上来狠狠咬了他一口。
女孩子那一口下嘴极重,小小的虎牙陷进皮肤,湿润的齿门咬在皮肤表面,像热带雨林胶树滴下的汁液,仲南头一次有自己成为猎物的感觉。
属于别人的陌生气息顷刻间呵在脆弱的颈部,他至今还记得那一瞬间整个人的绷紧,似乎沈枝竹再多动作一下,他就要下意识反钳住她的肩膀把她扣在地上。
仲南讨厌这种让自己躲无可躲的感觉。他轻轻呼了口气,猜测自己的异样,或许只是来自不想和沈枝竹一般见识的勉强。
-
仲南平复情绪,开始处理工作的时候,沈枝竹正在前往藏区的火车上。铁轨随着窗外景色的变化,开始不那么平坦,车抖着往前开,沈枝竹被晃得有点困觉。
她勉强坐起身,从包里翻出水瓶喝了口水,边发呆边听车厢内的广播。
她家里条件普通,唯一不普通的是妈妈长得很漂亮,就像妈妈的朋友仲阿姨一样漂亮。
沈枝竹童年过得并不如何好,那些事情现在想起来反而变成了乡愁一样的东西。因为是女孩子,所以爬到房顶爷爷奶奶也不在意,可以随便摘梨,摘苹果,发现被丢在房顶的死掉的小狗。
沈枝竹那时候年龄不过个位数,受了惊吓,从房顶踩空掉下来,摔骨折了腿。她在床上养了三个月,因祸得“福”,小腿长得细而直,连肌肉线条也几乎没有。
青春期的沈枝竹对此非常高兴,但同时她也因为这次经历变得极度怕狗,尤其是那种浅色的长毛狗。
家里除了妈妈,别的人仍然对她不好。但天无绝人之路,除妈妈外,屋子里的其他人因为一次外出看病共乘一车,遭遇了车祸。旁人同情她,沈枝竹却觉得这是上天送她的最好的礼物。
只是美中不足,十五岁的时候,妈妈也因为意外死了。
时间让一切都变得可以接受,况且仲姨对她很好,沈枝竹一个人活着,反而无所谓活成一片杂草,还是一颗稗子。
火车进入隧道,窗户变成黑色,沈枝竹回神,慢吞吞从包里拿出方便面准备泡面。
晚上火车到站,她总不能饿着肚子。
-
下火车时已经是凌晨,地砖在夜间冷光灯照射下泛着青,和沈枝竹的脸色一样。
她有点高反,还没出站,已经开始头疼,沈枝竹做的准备工作并不充足,脚下林芝火车站的地面看在眼里滚了层虚白的边,她打起精神拉着箱子往外走。
没走几步,她就望见前面人群里那一抹挺拔突兀的灰色。
沈枝竹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仲南此人最明显的特点,不是长相身高,而是他的头发。
仲南的父亲有一半俄国血统,而仲南刚好遗传到了父亲灰发的基因。不同的是,仲南的头发是黑色的底色上夹杂着灰白,揉在一起就变成了灰黑色。这让他在人群中即使不靠身高,也尤其容易辨认。
那抹灰仿佛流动中的定点,沈枝竹犹豫着走了两步,改了主意,掉头就跑。
仲南停滞了一秒,他没想到沈枝竹见到他居然还敢乱窜。心下更加不满的是,火车站这种晚上尤其不安全的地方,沈枝竹居然宁可跑走,也不愿呆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