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指伊尹,周指周公,原都是辅佐天子的贤臣,但被他一改,周公便被改成了霍光,那可是曾废立国君的权臣。然后,他还伪作了一份废帝诏书的草稿,说是石介为富弼撰写的,故意流传出去,并命人奏报于今上。”

这自然是为人君者最忌讳的事。我开始明白为何今上后来不像起初那般维护新政大臣。

“其实今上亦不信富弼会做此事,但难免心里会留下一点阴影。”张先生继续说,“如此一来,不单富弼,连范仲淹见状亦不敢自安于朝,都自请离京外任。石介被贬为濮州通判,未赴任便去世了。不久后,王拱辰等人又借苏舜钦进奏院事件制狱锻炼,将支持新政的一干馆阁贤俊尽数贬谪,也借此影响到苏舜钦岳父、宰相杜衍,致使其罢相。韩琦上疏为富弼说话,也被罢去枢密副使之职。再往后,连欧阳修、蔡襄、孙甫等谏官亦被人各寻了借口,相继外放,新政至此不了了之。去年,夏竦终于得偿夙愿,回来当上了枢密使。”

听张先生叙述旧事,我才对庆历新政理出了一道脉络。之前只觉新政大臣们文采出众,才华绝世,就算为其仕途浮沉扼腕叹息,亦仅仅是读其诗文之余的一点单纯感伤,却没想到那些才子吟风弄月的绝妙好辞背后,竟隐藏着这许多刀光剑影的党争故事。

但我还是没有即刻意识到此中关节:“可是,夏竦矛头指向中宫,与这些事有何关系?”

“你没看出么?”张先生一语点明,“中宫对新政大臣颇为同情。”

我立即想到欧阳修之事,心下顿悟,不过仍有疑问:“但皇后平日并不妄议政事,夏竦在外如何得知?”

“一定要议论政事才能看出她态度?”张先生道,“她一举一动皆为人所瞩目,平日对谁的春帖子多看了几眼都会很快被人传到宫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