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橼子仍觉刺配过重,又争道:“在他脸上刺字,岂非以后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犯过重罪?他还这么小……”

“这一次,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沈遘打断她,“有一种人,生性冷酷,视人命如蝼蚁,嗜血滥杀,且无所畏惧,不会愧疚,难以教化。那个小孩,杀害弟弟后竟能与人谈笑自若,饮食如常,言行镇静,殊无人性。在他脸上刺字,就是要让所有遇见的人都知道他的危险,不要因他年纪小就失去防备之心,让他再次作恶。”

香橼子万万没料到,下次被沈遘做出刺配判决的人,竟与她有关。

任康敖的几位亲眷找到她,对她连连下拜,先是自己批颊痛悔当年大闹袁家之事,然后说沈知州日前下令拘捕了她们多位家人,有男有女,今日判词公布,全是刺配。不知为何重判至此,她们听说香橼子如今是知州跟前红人,所以前来相求,望香橼子多加通融,请知州从轻判罚。

香橼子去问沈遘,沈遘淡然道“他们中的主犯近日散布流言,毁人清誉,逼死一位守节的寡妇。我查办此案,顺带连你家那桩案子一起办了,就多拘了几个人。”

“又全是刺配?”香橼子道,“他们毕竟没有提着刀子去杀人,严惩其中主犯即可。现在牵连这么多人,且处罚过重,会惹人非议,我也于心不安。”

沈遘忽地笑了:“我当初也没提着刀子去杀你家人,你却想杀我。”

香橼子一时语塞,想起往事,又羞又恼,沈遘偏还靠近她,在她烧红的耳根边低声问:“若我死了,你会心安吗?”

香橼子疾走几步远离他,咬牙回首道“以前的事,我不想再提。我对知州而言,只是一过客,如今恩怨两讫,愿知州以后的任何判决,都不再与我有关。”

第132章 肆【玉簪】

经此二事,香橼子与沈道不再如往日亲近,虽仍每日相对,却寡言少语,颇有生分之意。

在与沈遘相处最融洽时,香橼子曾想过此后半生都与他相伴,不再离开,而今这般情形,再念及前途,只觉天地茫茫,不知该往何处栖身。

西湖以西的灵隐寺香火鼎盛,相传求签许愿最是灵验。某日有府中侍女相邀,香橼子亦有意求签解惑,便随她同去。

求签之前同伴笑问她欲求何事,香橼子摆首不答,同伴打趣道:“不说我也知道,一定是姻缘。”

两人嗔怨笑闹间,同伴却忽然指着香橼子发际惊问:“你的玉簪怎么不见了?”

香橼子伸手一摸,果然玉簪已不知去向。

“路上我还见过呢,一定是刚才落的,咱们仔细找找,应该能找到。”同伴劝慰道。

二人遍寻殿内均未见簪子。少顷听闻殿外人声喧哗,似有骚乱,二人匆忙出去观望,但见一个衣衫破旧的少年被两名家丁模样的壮士押着,跪在一位三十岁左右的文士面前。这人香橼子颇觉面善,须臾想起,是西溪主簿周源,既是沈遘的下属亦是他同乡,两人过从甚密,香橼子亦曾在宴集中见过。

家丁正在斥责那少年,说他有眼不识泰山,竟连主簿的玉佩都敢偷。少年所偷赃物已被搜出呈于主簿面前,其中有玉佩,也有香橼子的玉簪。玉佩细白油润,是上好的羊脂玉雕成,就连宫中也未多见。

那少年十四五岁光景,骨瘦如柴,垂首不敢见人,全身瑟瑟发抖,应是恐惧至极。

家丁请示周源,是否将他押往州府。少年一听即大哭求饶:“请主簿高抬贵手,饶小人一次,小人再也不敢了……”

言罢挣脱家丁掌控,朝周源砰砰地叩头,说只因母亲病重,无钱治疗,才一时糊涂偷人什物,以后愿给主簿做牛做马皆可,只求别送他去州府。

香橼子与同伴相顾,眼中均有笑意,知道他是怕由沈遘判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