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希望我最后留给她的是我的明亮笑颜,而那些无法泯灭的悲哀和伤痛,就让它们暂时沉淀在心底,在我离开她之前,绝对不能让她在我眸中看见。
在她抬眼看我时,我会再次对她笑,尽量让她忘记,伯劳飞燕各西东,就在天明之后。
她后来也一直在笑,直到有了倦意,才迷迷糊糊地在我怀中睡去。
我拥着她,却未阖目而眠。待到月隐星移,炷尽沉烟,我悄无声息地起身,想就此离去,却发现一段衣袖被公主枕于颊下,不好抽出。
我欲托起她的头,再移开衣袖,但又想到她最近精神欠佳,睡觉极易惊醒,这样碰触,多半会令她醒来。于是,我一手停留在原来的位置,另一手解开衣带,先抽出这只手,小心翼翼地缩身脱离这件宽衫,最后才让不动的手从被公主枕住的袖子中一点点滑出来。
如此一来,我可以脱身离开了,而公主依然枕着那段衣袖兀自沉睡。
我在她床前伫立良久,默默注视着她,想把她此时的样子铭刻到心里去。
少顷,漏声又响,四更天了,我必须离去。
缓缓俯身,我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她似有感觉,睫毛微微颤了颤,但终于没有醒来。手无意识地抚上那件空衫的胸襟,她又侧身朝那里挨去,仿佛还在依偎着我。
枕着留有我余温的空衫,唇际笑意轻扬,她熟睡中的神情像婴孩般恬淡安宁。
这是她此生给我留下的最后印象。
这一年,她二十五岁。
第125章 淑妃
我回到翰林图画院,作为一位普通的内侍黄门,做着与少年时相似的工作,每日默默整理画稿,为画师们处理杂务,一切似乎没什么不同,除了知道我经历的人偶尔会在我身后指指戳戳。
自回归前省之后,我一直没再见到今上,但嘉祐七年八月,他忽然亲自来画院找我,像是信步走来的,身边只带了两名近侍。
他召我入一间僻静画室,摒退侍从,命我关好门,才开口问我:“你与崔白是好友罢?”
我颔首称是,然后,他徐徐从柚中取出一卷文书递给我,一言不发。
我接过展开一看,不由大惊那是当年我代崔白传给秋和的草帖子,议亲所用,上面序有雀白三代名讳及他的生辰八字。
“董娘子现在病得很重,卧床不起,一个内人帮她整理奁盒,在最深处发现了这草帖子。”今上面无表情地说。
我立即跪下,叩首道:“董娘子与崔白虽曾有婚约,但那是在她服侍官家之前,此后他们绝无来往,请官家明鉴,勿降罪予他们。”
今上看着我,淡淡问:“这草帖子,是你送进宫来的罢?”
我承认,低首道:“臣自知此举有悖宫归,罪无可恕,请官家责罚,惟愿官家宽恕董娘子与崔白,勿追究此事。”
言罢我向他行稽首礼,伏拜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