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意。皇帝以天下为家,天下万民无不是陛下儿女。陛下岂可独爱公主而将其余子民抛诸脑后?如今众议纷纭,烦渎圣听,皆因公主纵恣胸臆,无所畏惮,数违君父之命,宠信内臣,陵蔑夫家。女子婚姻从来都由父母决定,女子自当遵命,既嫁从夫,岂有因嫌弃夫君而哭闹要求离异之理?何况公主身份与众不同,又有宦者从旁蛊惑,公主今日既可以性命要挟陛下插手其家事,明日便可依样要挟陛下许其干涉国事。谨防宫闱之变是祖宗家法重中之重,汉唐教训,陛下不可不引以为戒。再者,天地纲常不容淆乱。今李玮因公主而遭斥逐,是妇得以胜夫。妇若得以胜夫,则子可以胜父,臣可以胜君。其源一开,其流势必将不可塞,上行下效,风俗败坏,陛下又将如何以安天下国家?”

然后,他搢笏于腰间,屈膝跪地,拱双手于地,头也缓缓点地,手在膝前,头在手后,向今上行最庄重的稽首礼,再道:“臣伏望陛下秉公处理公主之事。若李玮蒙斥出外不可改变,公主也应受到处罚,爵邑请受,不可全无贬损,如此,陛下方能以至公之道示天下。至于梁怀吉,万不能再姑息,至少要贬逐于外,才可使流言平息。公主无受阉宦教唆之虞,陛下亦可防大患于未然。”

听他说完,今上并无改变主意的迹象,只是挥了挥手:“今日之事就议到这里,卿退下罢。”

司马光毫不领命,又再次下拜,扬声请求:“臣肺腑忠言,请陛下三思!”

今上冷了面色,缄口不答。

司马光反复请求数次,仍未等到回音,最后他直直跪立着,伸手摘下了头上的漆纱幞头。

今上冷笑:“卿想辞官么?”

司马光摆首,肃然道:“陛下,臣当初十年寒窗,求的不是腰金曳紫,出人头地,而是期望可以辅佐一位贤明的君主,以使天下归心,河清海晏,时和岁丰。而今臣无能,无力说服陛下摒却一己私爱,示天下至公之道,将来势必会令陛下蒙上不明事理,罔顾道义的骂名。臣无法尽责,亦无地自容,只能殉职谢罪了。”

今上听出他意思,又惊又怒:“你想碎首进谏?”

他蓦然站起,但急怒之下气血攻心,一按胸口,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又重重落座在椅中。

这时司马光已把幞头端端正正地搁在面前地上,站了起来,目光直视左前方的殿柱……

这不过是电光火石的一瞬,殿中众人,包括我,都来不及反应,惊愕之下只是盯着司马光,尚未意识到应采取何种行动阻止他。而这时,殿外传来一个女子声音:“司马学士。”

在此刻一片静默的环境中,这声呼唤显得尤为清晰,众人立即举目去看,司马光诧异之下亦停下即将迈开的步伐,回首望向殿外。

我与众人一样,讶异地发现那是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