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江晨宇去换衣服的间隙,花神悦一屁股坐到青年旁边,然后推了他一下:“……楚生,在想什么呢。”
时楚生撑着额头。抬头的一瞬间,花神悦立刻察觉到了他眼睛里难得的迷惘。她轻叹一口气:“今天的事情别想太多……那女人完全是个疯子,她的话别往心里去。”
青年坐在长椅上。他捏了捏眉心,终于开口:“我没往心里去……我只是有些难过。”
“他算是我弟弟吧。前几年我们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不得不分开,他对我有那点意思,但是我的对象不能是他。
“他其实挺惨的。虽然我知道这个女人和他爸应该是他动的手,他们那些人也是罪有应得,但是我看见现在他的样子,就是有些难受。”
沈祁好像一颗偏离轨道的行星。自从祁娟开始干预他的人生,他这颗行星便开始偏转,直到那件事情开始,沈祁才开始变得不像真正的沈祁。
时楚生沿着他来的轨迹往回走。
小时候父母离异,一直被灌输父亲不好的概念,母亲则是把他看做了跨越阶级的工具。
十四五岁时被送去叛逆学校,十八岁则是在他的推动下,被父亲强制送去了人生地不熟的国外。时楚生看着眼前的地面,突然有些理解沈祁为什么疯了。
这搁谁谁不疯。
“但是我现在突然不想让他疯了,”时楚生对花神悦说,“我对他的感情很复杂,一边厌恶一边又心疼他。我一边抗拒他的靠近,一边又想固执地想让他走回来。即使那些人是罪有应得,我也不想让他活在仇恨里。”
即使时楚生对沈祁没意思,他还是很希望沈祁的人生过得好,过得健健康康的,就像他刚见到这个弟弟时一样。
花神悦坐在他身边,她认认真真听时楚生把话说完,然后终于开口:“我觉得你可以和他谈谈。”
“谈谈?”青年眼皮一跳,然后摇了摇头,“你不懂,这人根本谈不拢。”几年前他也想跟他谈谈,但是这人反手就给他下了药,然后上了他。
花神悦沉吟了一会儿,然后她说:“可是我觉得你这个弟弟……现在有点像在失控的边缘。听你的描述,我觉得只有你才是他能听得进劝告的人。”
“而且跟他谈心又不是跟他谈恋爱,”花神悦一针见血地指出时楚生最害怕的东西,“你怕什么,咱对他没意思,这是一个哥哥对弟弟正常的关心而已。”
沈祁是在两天后回国的。
他这次回来的状态比上次好了不少。他先是有条不絮地回他的湖景公寓,取出了今日份要吃的药,接着把带来的药往柜子里放好锁起来。
桌子上,播放着最近有人给他发过来的视频。
沈祁接了杯温水,然后把手机立起来,一边吃着药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
屏幕里面骨瘦如柴的男人被人从病床上拖拽下来,他哀嚎着,枯瘦的手指无力地从铁栏杆上滑落下来。他似乎想抓住什么,但是那张枯瘦的面皮很快被人按在地上。男人的鼻腔甚至还连着呼吸管,这样看起来像是一只被拴住的狗,或者一只被打穿鼻孔的牛。
有人过来,阴影落在他的身体上。
那人蹲在他面前,举着电脑给他看了一个视频。里面传来女人凄厉的哭声,男人呼吸一滞,接着胸膛开始急速地起伏,发出哼哧哼哧的风箱漏风的声音。他努力地抬起脸,看向对着他的镜头。
那眼睛里全是怨毒。
沈祁的唇角默不作声地一勾。这次回美国,他瞒着James要求疗养院的人好好对待他的父亲。虽然他知道这样单纯的泄愤对他整个人都毫无用处,但是他就是想看这些人被折磨。
这种痛,还不及当年他挨过的万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