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楚生的手指因为他的一句话而僵在了键盘上方。片刻后，青年关掉手机，改为认认真真地把扣子扣上。

时楚生下楼的时候，沈祁的迈巴赫正好停在了他家小区门口。幸好现在还早，门口没有那么多行人，不像昨天一群人齐刷刷地看过来，把时楚生盯得很不好意思。

就在他走近车门的前一秒，副驾驶的门得到了主人的指令，转而自动弹开了。时楚生脚步顿了顿，还是选择了乖乖地坐上去，坐在沈祁的旁边。

车门随之关闭。车内暖烘烘的，时楚生动了动有些冻僵的指尖，然后放回了口袋里。

沈祁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开了口：“哥哥，我给你买个围巾吧，你每次都是露着脖子。”

“不用。”时楚生拒绝得很快，他把安全带拉好，接着便避嫌般低下头去扒拉手机。沈祁的目光却未曾移动过，他往下看去，看到哥哥一截被手机光亮映到几乎透明的通红指尖。

时楚生被他盯了这么一会，自己先受不了了。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地看向沈祁：“不回美国了？”

“时间还早。”沈祁这么说着，便一脚踏上了油门。车子被他巧妙地连续打了几个弯后，终于汇合到道路上茫茫的车流中。

“早饭吃了没有？”沈祁跟他随意地扯着。这种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对话曾经是他们俩再熟悉不过的相处方式，特别是由沈祁挑起这个话题时，时楚生竟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往驾驶座看去一眼。沈祁今天穿的是西装，青年目光顺着他的脖颈向下滑去，突然猛地一顿。

沈祁脖子上系着的那条领带，他再熟悉不过了。

这是六年前他为沈祁准备的成人礼物。

太熟悉了，他对这条领带真的是太熟悉了。时楚生直直地盯着这条领带，黑色的面料质地，低调流畅的花纹，以及在最下面隐晦的一道牙印。这是几年前沈祁把他绑起来的时候，时楚生为了挣脱自己咬的。

时楚生一瞬间心乱如麻。

沈祁这是什么意思？宣布主权？还是在向他宣告你就是我的，一辈子也跑不掉？还是别无目的，仅仅是为了恶心他？

也许是这条领带上面承载的记忆太过于深刻，时楚生看着它，渐渐地它变成了一条漆黑的河。不好的回忆裹挟着浪花朝他铺天盖地而来，青年像是被闪了眼睛似的，接着猛地转过头去。

“……哥。”

沈祁突然闷声喊了他一句。时楚生终于从回忆泥潭中被人拔出，他应了声，嗓子还有些哑：“怎么了？”

他看见时楚生注意到了那条领带，有些话也随着青年下意识的应答而滑回他的咽喉里，没有机会再说出来。比如，我以前绑着你的时候弄疼你了没有。

还有，你真的不喜欢我戴着你送的礼物的样子吗？

我本来以为你很喜欢的，但是你没有。

沈祁感到有些意外，紧接着就是接踵而来的失落。哥哥好像对这条他自己买来的领带不待见。

车内一瞬间寂静下来，只有他们之间隐隐约约的呼吸声沉默地涌动着。沈祁的气息就隔着不远的地方擦着他的耳廓流过，时楚生终于问出了与之毫不相干的一句：“你回美国去干嘛？”

“有几个会议没跑。我走得长，免不了董事会的人对我有意见。”前面是红灯，沈祁踩下刹车，顺便捏了捏眉头。其实有件事情他不打算跟时楚生说，那就是他回美国最大的原因不是开会，而是拿药。国外的有些精神类药物在国内买不到，沈祁不得不回去一趟。

但是他不想对他说。他已经够疯了，不想再让时楚生对他再次产生一种精神病人的刻板印象。这大概是他留下来的一点可怜的体面吧。沈祁看着前方不断按喇叭的车苦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