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意识与身躯一样,被浊浪拍打,开始缓缓向下沉溺……
眼帘艰难开合,他仿佛看到一抹浅粉色身影朝她而来,他被她抓住手臂,一道沉稳的力将他往上带。
或许人在神思极度溃散时,会恍然忆起从前一些遗留在记忆深处的事?。
他的视线被这道身影覆盖,忽然想起,似乎在许多年前,他的眼前就闪过这样一抹裙角。
她也是这样拉着他的手臂,环住他的腰身,救他上岸。
后来,他躺在一架木车上,微风撩开她湿重的裙摆,粉色的衣衫在他眼前肆意飞浮……
他强撑开眼皮,意志冲破昏沉,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是她,原来真的是她。
他蓦然狠拽住她的手,至此,神思寸断。
下了一场雨,一树花枝挂满雨露。
艳阳穿透树梢,明晃晃照进窗子,榻上之?人眼皮微动。
凌晏池睁开眼,动了动搭在床沿的手指,受了箭伤的手臂传来一阵酸胀。
“你?醒了?”姜芾拿了药水与棉布进来欲给他换药,便见他已?醒了。
伤他的箭上有毒,解这个毒费了好?一番功夫,多亏有程师父相帮。
他躺了两?日?一夜,总算是醒了。
碧湾峡那一趟,她还是要感谢他的。
凌晏池昏迷前便想起了一切,清醒后,见她安然无恙、明艳艳地站在眼前,他只觉心口的酸意要膨胀炸开。
他如今能笃定,他要寻的救命恩人就是她。
她又救了他一次。
她分明在三?年前就跟他说明过。
他一次次地想起,却又一次次亲手抹去真相,他以为她是说气?话,他以为不会是她。
他强撑着榻起身,喉头却一涩。
姜芾道:“你?刚醒,别急着起来,再?躺会儿吧。”
“对不起。”凌晏池沉着声。
“什么?”姜芾不明所以,她都以为他睡傻了。
“对不起。”凌晏池望着她,他郑重、笃定、懊悔地道,“我找了你?五年,我错人恩人,冷落你?,苛责你?,对你?不闻不问?,让家里人欺负你?,都是我这个做丈夫的失职。我知道就是你?,你?就在我身边,我却……现在才认出来。”
和?离那日?,她跟他说的话,字字真切,句句属实,没有一句谎言。
可他呢?他没放在心上,没有再?问?一句,他未曾多加犹豫便在和?离书上落了款,以爱慕虚荣、贪图富贵的心思揣测她,给她银票,自认为与她两?不相欠,自认为没有薄待她,就这样放走了她。
然而那日?,他查到了一丝线索,带着这丝怀疑,再?次去问?她,她并未承认。
她是对他失望,不想再?与他有瓜葛了。
他竟堂而皇之?地求和?好?。
她怎么能答应他呢?
从前明仪郡主顶替她的身份,她是一直知道的。
他从来都没有好?好?地跟她解释过他与郡主的关系,作为他的妻子,她看着他与冒充她的名头、刁难过她的人亲近,她又受了多少委屈呢?
他曾口口声声说要报答恩人恩情的话像一记耳光打回他脸上。
姜芾也宛如被一棒子打闷,许久无言。
她不知他为何突然知晓了。
可这与她也没有关系了。
凌晏池锲而不舍,盼望这迟来的歉意能挽回她:“怪我当年疏忽,我听信旁人之?言,没有认出你?,我对郡主真的没有风情月意,我知晓她骗我,已?与她断了往来了。”
姜芾淡定将他手上渗血的旧纱布解下:“我们之?间,有缘无分,无关旁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