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几分钟的时间,几个穿着军绿色半截袖的新兵蛋子们装作偶然路过,揣着兜儿从土道上过来。

“顾团,又掰棒子呢?”

打头儿的新兵笑声微妙,说:“诶呀,领导现在可是省心了嗷。”

“要是没有您,这苞米地还不知道要多久没人管呢。”

顾北山继续掰棒子,那新兵身后跟着几个年纪差不多的,却皆是站在不远处瑟缩着脖子不敢过来。

“大刚,算了吧。人家大小还是个团长呢,你别找死了!”

一位新兵劝道。

“切,你们怕他干啥?”

被称作大刚的新兵明显没挨过打,满脸不爽地道:“顾北山,我听说是你自己主动要求来这儿看苞米地的。”

“既然这样的话,你干啥不叫领导撸了你?”

“总占着茅坑不拉屎算咋回事?你见哪个团长是瘸子?你扛着枪都他娘的站... ...”

“唔... ...”

“大刚!!!”

没人看清顾北山是什么时候出手的。

他甚至连右手的棒子都没扔,只是出了个左手就骤然掐住了大刚的脖子。

眯缝着鹰眸,眸间一片冷肃。

“老子是站不稳,但弄死你这么个蛋子儿还是不在话下。”

顾北山牵了牵唇,露出个嗜血的笑,粗粝指尖无声地收紧。

大刚脸色开始发紫,像是被屠夫攥住嗓子的鸡似的,发出那种嘶哑且不连贯的急喘。

后面的几个战友赶忙磕磕绊绊地跑过来,可却又谁都不敢伸手拦。

其中一个壮着胆子惨白着脸说:“顾团,实在对不住。我们是上个星期才被发配到这儿来的,大刚他... ...他就是血气方刚性子太冲动了,总是不服规矩纪律!我们回去以后肯定主动写检讨,找上面领罚!”

“顾团,求求您,放了他吧!”

“我们以后肯定不会再来了!”

“真的!”

顾北山也没再使劲,只是冷冽的眸死死地盯着大刚持续了几秒钟,随后利落地收回了手。

什么话都没说,转过身去继续掰棒子了。

大刚被撒开的一瞬间,就像是溺水之人浮出水面似的开始大口大口地呼吸,他鼻涕眼泪都流出来了,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最后左思右想都觉得丢人,转身就跑。

“谢谢!”

“谢谢顾团。”

小兵们惊惶地连连鞠躬。

顾北山却一边掰棒子一边说:“他说的也没错儿,你回去告诉他。”

“要是看我碍眼,就赶紧去领导家堵着门叫去,告领导快点给我撸了吧。”

“... ...”

小兵们自然不敢言语了,头也不回地跑了。

顾北山抿着唇没再出声,一望无际的苞米地里只剩下窸窸窣窣的声响混杂着虫鸣声。

头顶炙热的日头晒下来,他麦色肌肤上大颗大颗的汗水滚落,砸在干得发烈的黑土地上。

顾北山手上的动作开始变得粗鲁且毫无章法。

他瘸着腿,在地里哗啦哗啦地翻腾着苞米杆子。

直至最后,终于脚下一酸“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顾北山搓了搓手,埋下头看着眼前被汗珠子砸出来的暗痕,沉默良久后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封被折了一半的书信。

他指尖略微发颤,又等了半分钟,才终于鼓起勇气拆开。

老人苍劲有力的大字映入眼帘时,他漆黑的瞳仁猛地瑟缩了一下。

顾志国卑微又小心的语气,像是利箭似的往他心窝里扎。

扎的他满眸猩红,